这话一出，柳氏看着那满桌子菜品，食欲全无。
心里将谢晚宁的生母问候了无数遍，才压下那恼恨之心。
挤出笑，劝道，“晚宁啊，此事交给下人去办即可，你是府里大小姐，母亲是侯夫人，不好抛头露面……”
想拖？
谢晚宁挑眉，手中捏着刚才吃饭的彩碗，一个用力，咔嚓一声，彩碗碎成数块，稀稀拉拉地掉在地上。
“刚才夫人说的什么？我怎么没听清？”
“您要不要再说一遍？”
砰。
柳氏将筷子往桌上一按，猛地站起来，目光坚定。
“宜早不宜迟，走，我们现在就去转接！”
谢晚宁这才松开手，用帕子擦了擦指缝中的粉末，笑着点头。
“好。”
……
一个时辰后。
谢晚宁将商契文书塞到自己的袖子里，眯眼看着这繁华的长街，想起了漠北。
漠北人少，街上总是稀稀落落的。
漠北地处偏僻的疆域地带，会有胡人、楼兰人、丹契人走动行商做生意。
所以街上，总能看见那些高颅碧眼的异族人。
京城则不然。
一眼望过去，尽是绫罗绸缎、朱衫丽影。
看不出人种，却能看出富贵和阶层。
“晚宁啊，今日嘉华郡主府有场宴会，母亲得回去收拾收拾，便不陪你逛街了。”
她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里头装了十几两的散银子递给谢晚宁。
“你头回进京，自己好生逛逛。”
谢晚宁接过那荷包，捏着荷包里的分量，一时有些无语。
十几两，喂鸡呢？
“对了夫人。”
谢晚宁怕她忘了，又提醒道，“您还得再备五万两银子，到时候这些得都一块封上，这银子是给如贵妃娘娘的。”
“多少？”柳氏以为自己听错了。
谢晚宁笑容温和，“五万两，只能多不能少。”
柳氏恨不得扑过来将谢晚宁给撕了，刚才的温柔大度消失殆尽，“你怎么不去抢啊！”
她陡然拔高的声音，引来周围行人的一片注目。
谢晚宁语气疏淡，“我只是给您提个醒，让您提前备着，这笔银子具体需要多少，还得我跟父亲商议之后再做决定，夫人您不必操心，等着吩咐便是。”
柳氏被气得眼前一黑。
还是身旁婢女掐了掐她的鼻中，她脚下才站稳，整个人艰难撑住。
“谢晚宁，你真以为侯府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
她日日看帐薄、夜夜拨算盘，废寝忘食才算明白谢府这帐，才保证；了名下这些商铺进项的盈利。
一年下来，也不过是十万两银子的收入。
谢晚宁倒好，一张口要走五万！
她那是要钱吗？那是要她的命。
“我告诉你谢晚宁，除非如贵妃亲自走到我面前向我讨要这笔钱，否则就算是侯爷以掌家之权来逼我，我也绝不会同意！”
谢晚宁挑眉，没再和她争辩，转身离开。
她谢晚宁要的东西，还没有要不出来的。
……
宴会上。
流水为席，吹笙做舞。
京中叫得出名号的贵妇贵女们，皆谈坐在此，互相交际沟通。
与柳氏交好的忠勇侯府的二夫人孙氏，看见柳氏比前些日子惨白了许多的面色，端着果脯与点心，朝她身边走来。
“怎么了这是，闷闷不乐的。”
孙夫人挨着她坐下，关切地问她，“听说你前头那位生下的女儿回京了，你们相处的怎样？”
“陛下也真是的，怎么乱点起鸳鸯谱了，没听过丧母长女不娶吗？这样的身份……又是在乡下长的的，配个五品官的庶子都先丢人，她倒好，一朝野鸡变凤凰，竟成了睿王府的世子夫人。”
“含絮啊……”
孙二夫人捣了捣柳氏的胳膊，“这么一位往后嫁了高门，可还有你的好果子吃？你真不在意吗？”
柳氏气得自己拍胸口顺气，眼底狠厉与忧疑交织。
“我怎能不在意？”
“这侯府的一切合该是我玉儿跟坤儿的，她一个乡下长大的土包子，冲过来横插一脚，我恨不得将她给毒死。”
也毒了，只是没成效。
想起这事，柳氏心底一片懊恼。
下了十六年的毒，不仅没将那小贱人给毒死，还毒出个活阎王回来。
自谢晚宁进府，府里天天鸡飞狗跳，可有一日宁日？
孙二夫人听她这样讲，眼底闪过一抹闪烁的光，凑到柳氏耳边，对她道。
“如今，有一道比睿王府还要瞩目的姻缘，不知你要不要……”
柳氏顿时来了兴趣。
“你详细说来听听……”
……
“什么？！还要十万两银子？”
是夜。
月光如雪。
床榻欢愉之后，正抱着柳氏怀念年少时光的谢侯爷，在听到柳氏传达的谢晚宁的要求时，餍足之态尽消，猛地推开趴在她身上的柳氏，不可置信地骂道。
“她是疯了吗？那可是十万两银子啊。”
“便就这么白白送给了如贵妃？送出去能听个响吗？”
柳氏娇嗔一声，趴在他身上，温声劝道。
“宫里头那龙潭虎穴的地方，三千五千两银子，哪能打得通门路？”
“肯定是得数万两银子起的。”
“更何况，因为那些御赐之物惹上这等祸事……若不赶紧解决，真到了抄家灭族之日，别说是银子了，命都留不下来！”
柳氏从未像今天这般卖力过。
她上了年纪却不失风韵的眉眼，微微挑起，勾着谢侯爷的魂。
“絮儿嫁给风哥你，自然是想和你白头偕老的。”
“你我青梅竹马的长大，你说要娶霍氏，好，我忍着，等你，一直等到霍氏死了，才巴巴贴上来，这么多年，多少人在背后明里暗里骂我行事不端，勾搭有妇之夫，可分明是你我先认识的啊。”
“这些委屈，絮儿都不提了，絮儿如今唯一的念头就是侯爷您安安稳稳的，侯府也安安稳稳的，絮儿便此生无憾了……”
“哎……”
谢侯爷叹了一声，将柳氏拢到怀中。
“不就是十万两吗？明儿支取去。”
“多给你五千两，多出来的你自己买些衣裳首饰，刚才看你的发簪，都是三年前的款式了……”
“侯爷您真好……”
柳氏眼底一闪，主动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