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次日，小梅再次去找了顾郁州，求他派一位太医过来。
“昨日的大夫定是医术不行，竟说夫人病入膏肓无药可医。”顾郁州闻言面露着急，起身就要找人。
林清遥拉住他的手腕：“姐姐平日康健，忽然病倒定是疑难杂症，你多请几位太医给姐姐看病，别因为我惹的你们不和。”
她的话令顾郁州顿下脚步，继而又坐回原位。
小梅急得团团转，却见顾郁州的脸色阴沉下去：“原以为阿瑶是天真可爱，没想到也学会了后宅争斗的手段。”
“我不过是夜里没陪她，她竟想出这种蹩脚的手段。”
他以为我在装病骗他回去。
林清遥柔弱道：“世子要不然还是去看看吧，只是一会我没事的。”
她的脸色白的吓人。
顾郁州反握住她的手：“没关系，我就在这里陪你。”
“她能有什么病，有也不过是小病，她分明是不信任我。”
小梅着急道：“世子，夫人真的生病卧床不起了啊！”
小梅焦灼的语气，更是让顾郁州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是吗？既然已经无药可医了，请再多太医也没用。”
“我倒要看看，她到底会不会死。”
小梅不可思议的看着世子，不敢想象从小到大宠爱夫人，视夫人如珍宝的姑爷怎么婚后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她还想说什么，顾郁州已经让小厮将小梅轰出了逍遥苑。
第五章
我亲自去找顾郁州。
我刚走到林清遥的院子，就听到哭哭啼啼的声音。
只见林清遥抓住顾郁州的衣摆，长发披散泪眼汪汪。
而顾郁州亦是没挽发髻，衣领散乱，像是醒来后匆忙离开。
“我不需要你负责，我只是想你多陪陪我。”
林清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顾郁州迟疑一瞬，搂过她的肩。
“我们既已……我会同阿瑶商量，娶你为平妻，不会让你受委屈。”
“但今日是阿瑶回门的日子，我必须陪她。”
林清遥：“我怕，怕你不想让夫人为难，继而抛下我。”
“你喊我一声阿遥好不好，喊完我就让你走。”
顾郁州叹气，极具温柔道：“阿遥乖，等我回来。”
立于院门的我，听着这段对话，身形晃动。
心口又是一阵剧痛，吐出血来。
顾郁州终于听到动静，跑出来看。
见我的裙摆被鲜血染得怵目惊心，眸中闪过错愕和惊慌。
“阿瑶！”他惊叫，冲过来要抱我。
从前我最喜欢他喊我“阿瑶”，带着宠溺和爱意。
可如今，他也喊另一个人叫“阿瑶”。
他在城门上的那句誓言：此生只爱阿瑶。
竟不知是真的说给我听的，还是说给林清遥听的。
海誓山盟，成了最大的笑话。
我抬手擦干嘴角的血，看着顾郁州颈间的红痕。
我笑得极好看，一字一顿对顾郁州说：
“顾郁州，我要跟你和离。”
第六章
我将要和离的消息传回姜家，可迟迟没人来接我。
婆母得知我要和离，将我囚在院中。
她亲自来找我，她在我面前痛骂顾郁州一顿。
随即又苦口婆心劝告我。
她说：“即便郁州对逍遥苑的小妖精有意，也只能纳做妾。”
“你是正妻，还怕收不不了一个妾？”
“男人三妻四妾天经地义，作为正妻你该大度些。”
“再者，你这病连太医都束手无策，回娘家也无用。”
“你已是顾家人，死也只能当顾家鬼。”
最后一句，已经是明目张胆的威胁。
说来可笑，我与顾郁州从小相识，与婆母亦是如此。
未成婚时婆母对我总是笑盈盈的，说日后会拿我当亲女儿疼。
可现成婚才几日，她已经变了嘴脸。
婆母走后，我把玩着手中的瓷瓶，自嘲地笑笑。
顾郁州想起什么，过来要替我上药，却发现我的伤口已经结痂。
我漫不经心的抽回手。
看啊，即便没有他，我也能自愈。
我亦不是非他不可。
顾郁州终于慌乱了，试图再握住我的手。
可每每他快碰到我时，我便会躲开。
因为只要碰到他，我就会想到他与林清遥的肌肤之亲。
想到这些，我就会恶心想吐。
“阿瑶，今日起我定时刻陪着你，与你形影不离。”
他这次倒是履行诺言了，可我不想再见到他。
他时常带回新奇玩意，与我说有趣的事，想逗我开心。
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我都没开口。
“阿瑶，我已经知道错了，我不要同你和离。”
“你忘了我们曾经说过，婚后要生两个孩子。”
他不断回忆过往，告诉我他的深情。
却不知，他每提起一件，我的心就会疼一次。
是啊，曾经我们多么相爱。
他曾在提亲时再三保证，会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林清遥最开始出现，不择手段接近他时，他亦不为所动。
他登上城楼，昭告天下：此生只爱阿瑶一人。
那又如何呢，他还是轻而易举地爱上了别人。
他对林清遥说的攻略这么深信不疑？
又或者说，林清遥画了一个什么样的大饼给他？
顾郁州还是去见林清遥了。
第七章
我又开始吐血，大夫束手无策地摇头。
顾郁州与离开的大夫擦肩而过，慌乱地跑进来。
他心虚地低下头：“母亲唤我有事，我去了前院。”
他撒了谎，因为他忘了隐藏里衣领口处的口脂。
那口脂在京中罕见，整个顾府只有林清遥有。
我目光平静如水，声音波澜不惊：“嗯。”
“是真的！阿瑶你为何不信我。”顾郁州有些恼。
我自嘲的笑了笑：“从你进门，我只说了一个字，我何时说过不信你？”
男人自知理亏，眼神躲闪。
明明是他有错，却可以这般理直气壮。
我看向他领口处的口脂，抬起下巴，毫无血色的唇扯出讽刺的笑。
“顾郁州，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顾郁州不说话了，沉默良久，拿起药材去煎药。
他还是不肯和离，我便开始绝食抵抗。
其实不是绝食，而是我的身子已经差到无法进食了。
因为每晚子时之后，顾郁州都会翻墙去找林清遥。
他们颠鸾倒凤，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却不知，我夜夜心痛吐血。
第八章
顾郁州再一次幽会回来时。
屋内的血迹早已被清洗干净，大婚时布置的红色装饰也都被撤下。
房里清冷，更显得我的脸色苍白。
而林清遥，穿着桃粉色襦裙，衬得她面色红润。
那双眸子灵动有神，半点不像在病中的模样。
不愧是一夜成名，被京中男子追捧的才女。
她比画中还要美上千倍万倍。
此刻她明艳的如仙女下凡，与顾郁州并肩站着，仿若金童玉女。
我伸出干枯的手，掩唇用力咳嗽。
林清遥知道我在打量她，她也在打量我，且还不掩盖自己的敌意。
顾郁州担心我咯血，连忙去找痰盂。
林清遥忽然跪在我面前。
顾郁州下意识伸手去扶，被她不着痕迹躲开。
察觉到我嘲讽的视线，他悻悻地收回手去。
“她身子不好，你就不要让她跪了。”
我登时觉得可笑：“我让她跪了？”
林清遥抬起头，不知何时已经泪眼汪汪，可怜不已。
她抓住我的裙摆：“是我自己要跪，求姐姐给我一条活路。”
我收回衣摆，冷声道：“这话说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想害你。”
“不不不，我时常听郁州提起姐姐，说你最是心善，怎会害我。”
“时常提起？”我装作不知二人私底下偷情的事，疑惑地看向顾郁州。
顾郁州不敢直视我的目光，低头将林清遥扶起来。
“从前时常提起。”他的声音不自在。
林清遥弱不禁风地晃了两下，顾郁州干脆没松手，一直扶着她。
这一幕，像极了恋人相互依偎。
可明明，顾郁州与我才是夫妻。
第九章
“先听她把话说完。”顾郁州依旧不敢看我。
林清遥的泪水打湿顾郁州的衣襟，柔弱无骨的开口。
“姐姐，我真的不能没有郁州。”
“求您让我留下，即便是让我只做一个丫鬟我也愿意！”
“只要能留在郁州身边，我什么都可以做。”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破坏你们夫妻的感情。”
听到这话，我忍不住笑了。
“顾郁州，我说过，我要和离，和离后你大可娶你的正妻，与我无关。”
顾郁州脸色顿时变了：“阿瑶，你就这么容不下清遥吗？我发过誓的，你知道的。”
“清遥命在旦夕，你能不能大度一点。”
林清遥靠在他怀中，柔弱的抹了一把眼泪：“是我不好，是我让姐姐难过了。”
我实在没有心情看着两人一唱一和。
我指着顾郁州的领口处问道：“那这是什么？”
两人脸色骤变，顾郁州下意识低头：“许是不小心蹭到的口脂。”
我气笑了，他领口什么都没有。
我不过是诈他而已。
我强忍着心口的疼痛，对他说：“滚吧。”
意识到自己上当，顾郁州恼羞成怒，牵着娇柔的林清遥离开。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我内心竟毫无波澜。
可心绞痛再次发作，我隐忍不住，脚下踉跄。
最终没站稳，身子往后倒。
后脑勺磕到什么东西，眼前的视线忽然变得猩红。
继而是模糊，变黑。
在彻底看不见时，我看到一道焦急的身影冲进来。
“阿瑶！”
我伸手试图抓住对方，可浑身力气被抽走。
我的手重重砸落在地，什么都抓不住。
亦，什么都看不见了。
第十章
我的世界变得暗无天日。
我已经无法下床走动，也吃不下东西。
我想我一定瘦得不成人样了，因为即便躺在软被上，依旧会被骨头硌得生疼。
我命人带出去的消息终于传到姜家。
兄长当即带人冲到顾府，要带我回去。
那日我看到的身影，便是他。
可我终究没能回到自己家。
顾郁州以只有顾家的势力才能请到最好的太医为由，让兄长放手。
兄长万般不舍，却也无可奈何。
他紧紧握住我的手，声音哽咽：“阿瑶，是兄长无用，不能带你回家。”
随即听到母亲的嘶喊声：“顾郁州，我将女儿交付于你，你就是这般对她的！”
“顾郁州，你不是人，不得好死！”
婆母声音不悦：“虽你是亲家母，但说这种话未免太恶毒。”
“分明是阿瑶善妒，生生将自己逼成这般，关郁州何时。”
“这段时日郁州为了她，到处求医，都累瘦了。”
“试问，有几个男人能做到这般。”
母亲气急反笑：“确实没几个男人能这般，新婚夜为了别的女人，让妻子独守空房。”
顾郁州吞吞吐吐的要解释，母亲才不听。
我听见几声巴掌声，还有顾郁州的闷哼。
没想到林清遥也在，她一如既往的可怜柔弱：“事情起因是我，您别怪郁州。”
“郁州也是你喊的？不要脸的东西！”母亲大喝一声。
我又听见巴掌声，接着是林清遥惊天动地的哭喊。
以及，顾郁州低声安抚的嗓音。
我嗤笑出声，已经不能视物的眸子空洞无神，朝顾郁州出声的方向看去。
顿时，所有人安静下来。
顾郁州慌忙喊道：“阿瑶？”他的声音在颤抖，仿佛要失去很重要的东西。
我却平静地转过头，指尖摩挲着，反握住兄长的手背。
此时我已经没有任何力气，所有人都以为我无法开口说话。
顾郁州也是笃定这点，急着想将兄长和母亲他们送走。
“阿瑶需要休息，不要在这打搅她。”
可我却不知哪来的力气，死死拽着兄长的手指。
晶莹的泪珠从我眼角落下，砸在兄长的手背上。
我一字一顿，声如泣血。
“带我回家。”
我一天都不想待在顾府了。
第十一章
即便大罗神仙下凡，我依旧注定要死。
所以顾郁州那些“只有顾府才有能力请到最好的大夫”的话简直是笑话。
既然一定会死，何必留在顾府。
姜家才是我的家，我姓姜，死了也不可能是顾家的鬼。
兄长怒极了，他将我抱起，婆母和顾郁州还想拦着，母亲上前死命的将两人推开。
“滚，都给我滚！我今天一定要带我女儿走！”
“不然我就一头撞死在你们家门口！让京城人都知道你们做的好事！”
神奇的事，回到姜家后我的身子竟有些好转。
虽依旧瘦得被骨头硌，但能开口说话了，眼睛也能看到模糊的光影。
母亲寸步不离地照顾我，一如小时候我生病，她衣不解带的场景。
兄长知我无药石可医，却依旧寻尽名医来为我诊脉。
只是这些大夫开的药实在太苦，我不愿意喝。
于是他又搜罗各种甜点小吃，只为了哄我将药喝下去。
我不愿让他们伤心担忧，是以每每都会当着他们的面乖乖将药喝下。
可是在他们走后，我又会抑制不住地吐出来。
连带着，也会吐出血来。
小梅见状泪流满面，却又怕自己的模样让兄长他们起疑。
于是又飞快将泪憋回去，默不作声地将这些血和药处理干净。
之后，便找来我感兴趣的话本，读给我听。
她会将朝阳的窗子打开，让冬日的暖阳照进房中。
我虽看不清，却能感受到阳光的金灿灿。
院外的丫鬟们井然有序地忙活着，耳边是小梅的读书声。
我仿佛回到未出嫁时，依旧是个无忧无虑的姜家小姐。
还是不嫁人好。
若是在这般美好的日子中慢慢死去，也算没有遗憾。
偏生，天不如人愿。
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就被顾郁州打破。
他几次三番想进姜府来看我，皆被兄长和母亲拦住。
原以为他会死心，却不想，他竟然在夜里翻墙进来我的院子。
彼时我正硌得睡不着，也因为视线受损而提高了听觉。
只细微的声音，就让我忽然清醒。
我还来不及抽动指尖的绳索揺响铃铛，顾郁州已经握住我的手。
已经是深冬，他从外面进来，带了一身风雪。
呼啸的寒风从他没关紧的窗户肆意闯进来，冷得我发抖。
顾郁州却当我是激动地发抖。
“阿瑶，我就知道，你在等我。”
“阿瑶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我会带你走。”
“我带你回家。”
我在心中翻白眼：谁想跟你走。
可他听不见我心中的声音，居然开始动手用被子将我裹起来。
外面风雪交加，他想就这样带我走。
我动弹不得，只能忍受这刺骨的寒风。
好在兄长警觉，早已带着人堵在院外。
顾郁州下意识往外冲，结果被兄长一脚踹飞。
第十二章
因着顾郁州的折腾，我能活的日子再次减半。
房里充斥着药草和膏药的味道，但我已经闻不到。
我感受不到外界任何的东西，只能听到系统的声音。
那声音滋滋作响，格外刺耳。
他突然问我：“做好消失的准备了吗？”
我嗤笑一声，想装作无所谓的态度，却忍不住想起母亲和兄长。
顾郁州让我万念俱灰，但我还有家人，我舍不得他们。
我不能死！
求生的欲望让我有了力气，我对着虚无的黑暗胡乱挥舞。
“不！我不想消失！”
“帮我！帮我！我不想消失！”
可系统再也没有说话，回应我的是看不着摸不到的虚无。
我控制不住地发疯，骂系统，全然没有矜贵女子的端庄。
但为了能回到母亲和兄长身边，我无所畏惧。
不知道打骂了多久，我终于失去所有力气。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
耳边忽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我又能听见了！
这声音越来越大，吵得我头疼。
我睁开眼睛对一旁的小梅道：“谁在鬼哭狼嚎？赶出去。”
我看到小梅神情愣怔，手中的药碗摔落在地，磁片飞溅。
我忍不住蹙眉：“怎得这般不小心？被刮伤没？”
小梅依旧呆愣着，唇角抖动，却说不出话来。
我再次开口：“你傻了？”
小梅的眼泪夺眶而出，扑在床边激动道：“小姐，你看得见了？你能说话了？”
这次换我愣住了。
是啊，我的听觉和视觉都恢复了！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清晰的看清自己青葱般的手指。
这一看，才知道自己瘦成什么样。
接着，我被药草味呛到，忍不住掩鼻。
“怪呛人的，将窗户打开吧。”
小梅跑去将窗户打开一条缝，再三确认我不会吹到风。
随即她才朝外狂奔而去。
“小姐醒了！小姐好起来了！”
霎时间，整个姜府都热闹起来。
门外的鬼哭狼嚎戛然而止，接着是呐喊：“阿瑶！阿瑶！”
我才听出来这是顾郁州的声音，顿时觉得反胃。
索性有了力气，我拉起厚厚的被褥，躲进被窝。
顾郁州的声音被隔绝，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后来顾郁州想要硬闯进来，被赶到的兄长一脚踹进雪地里。
第十三章
乌泱泱一群人挤在我的院中，五六个大夫围着我，为我把脉。
每个人诊断后都凝重地摇头，导致气氛越来越冷峻。
我的心也慢慢沉下去，难道如今是回光返照？
兄长沉不住气，抓着大夫的衣领问：“墨迹什么！我妹妹到底如何了？”
许是被兄长的冷冽吓到，几位大夫终于回过神来。
“闻所未闻，闻所未闻！”
“姜小姐的病情居然消失了，无论怎么诊，都诊不出有何不妥。”
“除了气血不足，身子虚些，她与常人无异。”
话落，母亲身子发软，倒在床边。
我伸出颤抖的手握住她。
四目相对，我与母亲喜极而泣。
“就是说，我妹妹无事了？”饶是平日里沉稳的兄长，此刻也沉不住气了。
大夫们一一点头：“慢慢温补，即可恢复如初。”
这段时日因为我的病情，整个姜府都死气沉沉的。
而此刻，死气被打破，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
母亲一边落泪一边抚摸我的脸，断断续续道：“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我缠绵病榻多久，她就吃斋念佛为我祈福多久，现在终于得偿所愿。
兄长稳住情绪，将大夫们请回去。
而后第一时间打赏全府上下，甚至在最热闹的街口分银子为我集福。
而顾郁州，趁兄长不在，跪在我的房门口。
“阿瑶，既你身子已恢复，便同我回去吧。”
“我和父亲母亲都很想你。”
“你是我顾家的人，不该继续留在姜家。”
刚下过几日的大雪，门外的台阶上是厚厚的积雪。
顾郁州膝盖很快被雪水浸透，做出忍着疼的模样，试图让我心疼。
我捧着暖炉平静地看着他。
直至他的衣摆全被浸湿，脸上也因为冻得失去血色。
我才慢慢开口：“我已决意与你和离，不可能跟你回去。”
顾郁州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想起身冲过来，却因为腿部发麻而往前载。
恰好有小厮路过，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打翻手里的东西。
黄色的液体浇在顾郁州头上，很快传来腥臭味。
小梅双手叉腰责怪小厮：“怎么干活的，怎么能将茅厕的污秽之物倒在顾世子头上。”
在她说出此为何物时，顾郁州被恶心地干呕。
小厮连忙弯腰，作势要捡起桶，却不知怎么的将桶盖在了顾郁州头上。
“小的该死，还请世子恕罪。”他着急忙慌地将桶拿起来。
却因为害怕而手都，使得桶壁在顾郁州脸上剐蹭几次。
顾郁州的脸白得不能再白，当即要走。
我强压住狂笑的念头，冷声道：“这便要走？看来你的诚心不过如此。”
“既如此，便一拍两散吧。”
我认出早已准备好的休夫书。
顾郁州不肯签，院中的小厮便不让他走。
最后他终于忍不住，摁下手印后，一边干呕一边往大门口跑去。
“哈哈哈！”我终于憋不住笑，心里痛快极了。
第十四章
顾郁州灰头土脸落荒而逃，第二日却又带着他母亲上门。
两人在门外叫骂。
“我呸，什么书香世家！竟养出个妒妇。”
“还往我儿子身上泼脏东西！狗屁！”
“离了我儿子是你们的损失！”
姜家自不会让母子二人进来，将他们拦在门外。
顾母气急败坏，继续咒骂。
她骂姜家枉为书香世家，教出来的女儿成婚不到月余便要和离。
还说姜家女没有格局眼界，容不得丈夫纳妾。
桩桩件件，皆添油加醋地骂，恨不得昭告天下。
顾郁州就垂头站在一旁，不阻拦，也不开口解释。
随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顾母越发得意。
她以为姜家会被众人口诛笔伐，却不知丢脸的是他们。
“这就是那个宠妾灭妻的顾家吧。”
“谁说不是呢，怎么好意思上门的，一家子恶心人的东西！”
“新婚之夜将正妻丢下，哪个有教养的干得出来！”
“……”
昨日兄长在街上发银子时，便将顾家做的那些事全都传播出去。
一传十十传百，甚至有人深入挖掘。
顾家十几年前的丑事都被挖出来。
百姓们义愤填膺，此刻围过来便是要骂顾家的。
母子二人被骂得犹如丧家犬，灰溜溜跑了。
宫中也听闻此事，传顾郁州父子进宫，将二人狠狠责骂了一顿。
三日后，宫中下了圣旨，顾郁州所做之事抹黑皇室，故剥夺爵位。
从此，顾家不再是侯爵之家，而是寻常百姓。
林清遥得知此事，带着几箱的名贵首饰珠宝，跑了。
顾家赔了夫人又折兵，咽不下这口气，雇人天涯海角也要将林清遥找回。
这个说离开顾郁州便会死的女人，被找到时精神抖擞，正与伶人调笑。
顾郁州目眦欲裂，当即扑过去撕扯林清遥的头发，嘴里骂着贱人。
林清遥先是发懵，反应过来后让身边的伶人动手。
顾郁州被打得鼻青脸肿，试图用深情换回林清遥。
林清遥却告诉他，她要攻略的人并不是他，之前是系统搞错了。
所以即便离开顾郁州，她也不必死，让顾郁州不要自作多情。
顾郁州不死心，又开始来找我，他跪在姜府门口给我认错，企图将一切都推倒林清遥的身上。
他说都是林清遥勾引他。
是他识人不清。
我顿时觉得更恶心了。
这样没担当的男子，我当初是怎么会非他不嫁。
我见都没见，将他关在门外，顾郁州身心受到重创，发疯了。
他跳入水中，下落不明。
直到被找到时，他衣衫褴褛地睡在乞丐窝，死活不愿回去。
顾母得知消息气病了。
顾父伤心了几日，八抬大轿地纳了新妾。
我提笔亲自写了一封信，命人送到了顾府。
这信是给顾母的。
信上洋洋洒洒的都是祝贺顾父纳妾的消息。
还有当初我要和离时顾母劝我的那些话。
“……男人三妻四妾天经地义，作为正妻你该大度些。”
悉数奉还。
顾母当场气中风了。
第十五章
开春，生机盎然。
兄长带着我与母亲下江南游玩。
这一路上，我见了许多形形色色的人。
有山野妇人，有舞刀弄枪的女将士，有纵情肆意的女诗人。
我早已想开，女子不该居于后宅的方寸之间，应多见识外面的广阔天地。
经历了生死后，早已将情爱抛之脑后。
任何天地，都该有女子的一席之地。
我站在山川之巅，迎着和风，说出我心中所想。
“我要在全国开设女子学堂，让更多女子读书明理。”
“我要让天下女子知道，嫁人并不是唯一的选择。”
“她们亦可以站到高处，睥睨天下。”、母亲笑盈盈地搂住我：“阿瑶尽管去做，我永远支持你。”
“还有我，兄长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可我知道，在皇朝至上的年代，这些事难如登天。
第十六章
同年，听说我要开设学堂后，我迎来了除家人外的第一位支持者。
她是当今陛下的长姐，明月长公主。
历届资料里显示，每个朝代的公主最终的下场都是和亲。
可长公主例外。
因为她有着超脱常人的领军能力，以及经商头脑。
朝堂离不开她，皇帝也离不开她。
只是她从不露面。
我翻阅着长公主的平生，心头有些惊悚。
实在是有些想法简直闻所未闻。
倒是，有些像一个人……像林清遥。
明月造访姜府，见到我第一句话便是：“姑娘身体好些了吗？”
我看着她，总有一种熟悉感。
她看到我愣神的表情，微微一笑：“做好消失的准备了吗？”
我一愣。
这是……系统？
明月看着我疑惑的眼神，这才解释道。
她原来也带有系统。
可她的系统不是攻略系统，是大女主系统。
她曾想改变封建皇朝的一些东西，可后来她发现，就算她有通天之力，可百姓根深蒂固的思想她无法改变。
唯一的方法便是效仿现代九年义务教育。
更多的人读书开智了，思想才能被改变。
可这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事。
直到她的系统检测到了同行。
她本来以为拥有系统的林清遥能成为合作伙伴。
可没想到林清遥只沉迷于情情爱爱，任何人的死活她都不关心。
一筹莫展之际，她顺藤摸瓜发现了我。
结果我已经快被系统任务给弄死了。
让人仔细查探了我所有的资料后，明月长公主赌了一下，耗费了很多东西修改了我的任务。
怪不得。
明明林清遥马上要攻略成功了，我的身体不败反倒好了。
见我沉思，明月长公主问：“所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笑了笑：“继续向前走。”
“不问结果，不愧此行。”
明月长公主朝我比划了一个大拇指。
我们相视而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