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

沈途之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青年军人的气息混合着泥土和青草汁液的味道，

让每一次离别都带着钝痛。更多的时候，他们只是静静待在谢吟春那窄小的宿舍里。

沈途之会翻阅她书桌上堆叠的讲义和抄写的笔记，字迹娟秀工整。

极其严厉、有着一把大胡子的德国教官如何把口令喊破了音；或是某个平时沉默寡言的室友，

在一次野外急行军中竟唱着山歌跑到了最前面。

谢吟春则会在旁边安安静静地替他缝补因为高强度训练而绽线的军装制服袖口，

偶尔抬眼看他，目光柔得像四月的溪水。窗外樱花开放的时节来得汹涌又短暂。

染井吉野的粉白色云霞在宿舍外窄巷的两旁骤然腾起，

空气里浮动着一种奇异的、带着腐烂甜腻气息的浓郁花香。仿佛一夜之间，

整个城都被这泛滥的粉色淹没了。街角、河岸、人家的院墙里，无处不是。风一吹，

花瓣便洋洋洒洒地漫天飞舞，落在行人的肩头发梢，落满道路两旁被践踏得有些泥泞的土地。

那天阳光正好，难得的一个休息日。沈途之带谢吟春去看上野公园的樱云。公园里游人如织，

铺着油毡布的野餐垫挤满了树下空地。樱花开得太过热烈，

密匝匝挤在一起的花簇沉甸甸地低垂着，仿佛不堪其重。他们避开喧嚣的人群，

往临近池畔一处稍高的坡地走去。这里能俯瞰下方层层叠叠的花海和人头攒动。

粉色的花瓣几乎遮蔽了天空，阳光只能从缝隙里艰难地透下，形成一道道光柱，

笼罩在无数游人的肩头。

孩童的嬉闹、青年人的笑嚷、夹杂着日本语的呼喊交织成一片嘈杂的背景音，鼎沸喧嚣。

坡地顶端有一小片未被占据的空隙，几株高大粗壮的古樱枝桠低垂下来，

繁密的花枝几乎触手可及。樱瓣随风飘落，簌簌如雨。沈途之带着她走到坡顶边缘，

脚下是几块表面粗糙、半埋在泥土里的巨石。他松开她的手，助跑几步，

轻盈地跳上了那块最高也最宽阔的大青石。站稳后，他立刻朝她转过身，伸出双手，

晚春的风拂过他光洁的额角，黑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