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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关怀 猫猫在干饭 10790 字 2025-07-06 17:2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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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血色幻境

推开家门时,婆婆正端出热腾腾的汤:“薇薇回来啦?”

老公接过我的包吻我额头:“老婆辛苦了。”

弟弟举着蜡笔画冲来:“姐姐看我画的全家福!”

直到那天我提前下班,看见剁骨刀插在婆婆胸口。

沙发上老公的脖子扭成诡异角度。

警察指着血迹喷溅报告:“只有你能造成这种痕迹。”

邻居们窃窃私语:“她婆婆天天骂她是不下蛋的鸡...”

诊断书从衣柜飘落——偏执型精神分裂症。

我颤抖着看沾血的双手,突然听见弟弟的嬉笑从指缝传来:“姐姐陪我玩呀

厚重的防盗门在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楼道里浑浊的空气。一股过分浓郁的香气蛮横地钻进林薇的鼻腔,油腻的肉香混合着某种勾芡过度的黏腻感,沉甸甸地压在舌根上,让她喉头下意识地滚动了一下。那是婆婆的拿手好汤,婆婆总说煲得越久,味道越醇厚,营养越丰富。

“薇薇回来啦?”婆婆的声音像一张打磨得过分光滑的唱片,毫无瑕疵地从厨房门口响起。

林薇抬眼望去。婆婆系着那条洗得发白、印着褪色牡丹的围裙,手里端着一个巨大的白瓷汤碗,碗沿氤氲着滚烫的白汽。她脸上的笑容堆叠着,眼角、嘴角都被那夸张的弧度牵扯着向上提拉,露出过于整齐的牙齿。那笑容像一层精心裁剪后贴上去的硬壳,牢牢覆盖在她的颧骨上,显得僵硬而持久。她的眼睛,本该盛着笑意,此刻却像两口枯井,映着厨房顶灯惨白的光,深处是一片空洞的茫然,焦点并未真正落在林薇身上。

“嗯,妈,回来了。”林薇应着,声音是自己都没察觉的温顺。她弯腰脱下鞋子,脚刚踩进那双柔软的棉布拖鞋,另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笼罩过来。

是老公张诚。他带着一股淡淡的、属于办公室空调和新打印文件的干燥气味。“老婆辛苦了。”声音低沉,像一把蒙着天鹅绒的钝器。他极其自然地接过林薇手里那个不算轻的提包,动作流畅得如同设定好的程序。他的指尖很凉,在林薇交接时不可避免地擦过她的手腕内侧,留下一道细微的、令人汗毛倒竖的冰冷轨迹,仿佛带着金属丝的触感。他的嘴唇随即印上她的额头,那个吻轻飘飘的,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敷衍,干燥得没有一丝温度。林薇抬眼看他,他的视线似乎穿透了她,落向客厅远处某个虚空中的点,平静得如同结了冰的湖水。

“姐!姐!快看我画的!”一个炮弹般的小身影伴随着尖厉的叫嚷撞了过来,是弟弟小涛。他手里挥舞着一张蜡笔画,纸张边缘被汗津津的小手攥得皱巴巴。

林薇下意识地侧身,避开了那必然会撞上她腰腹的冲击力。小涛在她身前刹住车,仰着脸,小鼻翼因为兴奋而急剧翕张。他得意地把画纸几乎贴到林薇眼前。“看!全家福!这是你,这是我!还有爸爸妈妈,婆婆,姐夫!”

画纸上的线条粗犷混乱,颜色堆叠得刺眼。几个扭曲的、火柴棍似的人形挤在一起,脸上挂着巨大到变形的笑容,像是裂开到耳根的嘴。代表林薇的那个小人头上,被她自己模糊地辨认出,似乎被一团浓重的、杂乱的棕色蜡笔痕覆盖着,像某种纠缠不清的寄生藤蔓,又像……一团愤怒涂抹留下的污迹。小涛的眼睛亮得惊人,但那亮光深处闪烁着一种林薇非常熟悉的、毫无顾忌的亢奋,一种随时可以将“展示”转化为“破坏”的躁动。

“嗯,小涛画得真好。”林薇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带着一种柔软的麻木。她在小涛那近乎疯狂的笑容注视下,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动作轻柔,指尖却在触碰到那汗湿发硬的头发时,感到一阵轻微的抵触。

2 餐桌下的秘密

晚饭的氛围一如既往地“热烈”。吊灯的光芒毫无保留地泼洒在长方形的餐桌上,照亮了满桌过于丰盛的菜肴——浓油赤酱的红烧肉,油光闪闪的蹄髈,一整条蒸鱼覆盖着厚厚的葱姜丝,还有婆婆引以为豪的那一大碗稠得化不开的汤,表面浮着一层厚厚的油花。光线太强,色彩饱和度高得刺眼,一切都像舞台布景般虚假。

婆婆占据了林薇身边的位置,那双骨节粗大、指甲缝里嵌着一圈难以洗净的黑褐色污渍的手,不停地往林薇碗里夹菜。一块肥腻的蹄髈皮,一团浸透了酱油的肉块,几根裹着厚厚芡汁的青菜,迅速堆起一座颤巍巍的小山。

“薇薇啊,多吃点!看你瘦的,在外面跑了一天,肯定累坏了!这个蹄髈我炖了三个钟头呢,最补身子!”婆婆的声音如同唱戏般高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制力。她的目光灼灼地盯着林薇面前的碗,仿佛林薇每吃下一口,都是对她权威无声的臣服和认可。那指甲缝里的污迹,在灯光下格外清晰,像某种沉积已久的、无法挣脱的印记。

张诚坐在林薇另一边,细致地对付着一条虾。他用筷子夹起虾身,另一只手带着一种近乎精准的手术刀般的冷酷,剥开虾壳。虾肉被剥离出来,放在林薇碗里的“小山”顶上,虾壳则被随意丢在一边骨碟里,堆叠着,带着一种粉白和浅红混合的、黏糊糊的肉质残渣,看着令人隐隐作呕。他全程面无表情,眼神专注于指尖的动作,像是在完成一件精密仪器的拆卸。他的呼吸平稳得没有丝毫变化,仿佛置身于一个完全隔离的空间。

“爸,你也吃。”林薇看向餐桌对面的父亲。

父亲老张像是被惊醒,猛地抬起头,脸上挤出一点极其勉强的、类似笑容的褶皱。他握着筷子的右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像是要把那细细的竹筷捏断。“嗯,好,好。薇薇你也吃,工作…累,多吃点。”他的声音闷闷的,含糊不清,像是从胸腔深处费力地挤压出来。话音未落,他又飞快地低下头,目光死死锁在自己面前的一小碗米饭上,仿佛那是唯一的安全区。

母亲坐在父亲旁边,脸上的笑容像一张薄薄的纸片贴在脸颊上,嘴角僵硬地向上弯起,但那笑意完全没有蔓延到眼睛。她的眼神浑浊,堆积着厚厚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说的怨怼。“是啊,家里的事儿,里里外外,可不都靠你撑着?”她慢悠悠地说,声音不高,却像一根细针,清晰地刺破餐桌上努力维持的“和谐”空气,“多吃点,补补力气,明天还得早起收拾呢。”话语里的潜台词如同冰水,无声地浇在每个人的心头。

小涛在桌子底下不安分地踢着腿,发出咚咚的闷响。他突然把自己的饭碗往前一推,勺子“哐当”一声磕在碗沿:“姐!喂我!我要吃那个肉!”他的目光锁定林薇碗里那块最大的红烧肉,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掠夺意味。

林薇顿了一下。每一次小涛的要求,都像一道无法违背的指令。她拿起自己的勺子,舀起那块肉,小心翼翼地递过去。小涛迫不及待地伸长脖子去够,动作迅猛而不加控制。勺子的边缘猛地磕在他上嘴唇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响。

“哎哟!”小涛夸张地叫了一声,随即撇着嘴,恶狠狠地瞪了林薇一眼,那眼神里没有丝毫痛楚,只有被忤逆的不满和即将爆发的混乱前奏。

“小涛!”婆婆立刻呵斥,但那声音里听不出多少责备,反而带着一种纵容的意味,“怎么这么不小心!姐姐喂你还不好?”

晚餐在一种粘稠的、令人窒息的“其乐融融”中继续。声音、气味、灯光,所有的一切都过度饱和,相互挤压,形成一个巨大的、无形的罩子,牢牢地扣在每个人头顶。

时间像凝固的油脂,缓慢而滞重地在压抑的空气中流淌。林薇坐在沙发上,电视屏幕闪烁着毫无意义的光影和嘈杂的广告声,像一个巨大的、无法关闭的背景噪音源。婆婆紧挨着她,那只布满老年斑、指甲缝嵌着污垢的手,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拍打着林薇搁在腿上的手背。每一下都带着沉闷的、不容置疑的节奏感,力道透过皮肤震得骨头微微发麻。那感觉不像亲昵的安抚,更像是一种标记所有权的盖章仪式。

张诚的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沉甸甸的,像一条没有温度的、刚从冰库里取出的铸铁锁链。他的身体靠得很近,散发出淡淡的须后水和一种属于封闭文件夹的纸张气味,却没有丝毫属于人体的暖意。那种坚硬而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进来,让林薇半边身体都僵硬了。

终于熬到可以回房。卧室里只开着一盏光线昏黄的床头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扭曲地投在墙壁上。张诚让她坐好,然后站在她身后,双手搭上她的肩膀。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带着一如既往的凉意。他开始用力按压她肩颈的肌肉,手法带着一种奇特的、近乎外科手术般的精准。指腹下的力道透过皮肤,直抵酸痛的筋骨深处,每一次按压都带来清晰的钝痛。

“累了吧?早点休息。”他的声音在昏暗的光线里响起,平直得像一条没有起伏的线,没有任何询问的语调,只是一个陈述句。随后,他松开手。

林薇默默爬到床的另一侧躺下。黑暗瞬间吞噬了房间里最后一点模糊的轮廓。身边的位置凹陷下去,张诚躺了下来。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很快,一种平稳悠长、几乎没有起伏的呼吸声便传了过来。那呼吸声规律得如同机械设定,没有梦呓,没有翻身,连一点轻微的气息变化都没有。林薇睁着眼,看着天花板上隐约的光影轮廓,身体紧绷着。她能感觉到身边躯体散发出的那种深沉的、毫无生气的寂静,那不像是一个熟睡的人,更像是一尊被放置在床榻上的、冰冷的雕像。整个房子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只有客厅墙壁上那座老式的挂钟,发出清晰得令人心悸的“嗒……嗒……嗒……”,一声接着一声,如同通往无尽深渊的倒计时,沉重地敲打着她的神经。

3 破碎的天堂

星期五下午三点十分。

一股难以言喻的、躁动不安的情绪在林薇的血管里冲撞,像一群被困的小兽。这使得她很反常地比平时提前了近两个小时离开了公司。这种情绪很陌生,带着一种奇异的轻盈感,让她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都在微微发颤。也许是今天上午那个格外顺利签下的单子带来的余温?又或者是昨晚那个迷离的、色彩绚烂得像油画的梦境的延续?她说不清。只有一个念头无比明晰:回家。立刻回家。回到那个被温暖灯光和“家人”环绕的安全堡垒里去。

电梯缓慢而无声地上升,金属门映出她模糊的倒影。她掏出钥匙,轻轻插入锁孔。黄铜钥匙转动时发出的细小啮合声,在过分安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刺耳。

防盗门无声地向内滑开一条缝隙。

刹那间,一股难以形容的、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气味如同实质的拳头,狠狠砸在林薇的脸上,让她猛地窒息了一下。那不再是婆婆油腻的汤香,也不是任何食物的气味。那是……铁锈味?浓得化不开的、带着金属腥甜的铁锈味!它霸道地钻入鼻腔,瞬间黏附在喉咙深处。在这股铁腥味之下,还混杂着一股更令人惊骇的、难以描述的甜腻腐败气息,以及一丝若有若无、却无比清晰的排泄物的恶臭。

林薇的心脏骤然停跳,又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攥紧,疯狂地擂动起来。

太静了。死一样的寂静。没有婆婆拔高的询问,没有小涛的尖叫奔跑,没有电视机哪怕最微弱的电流声……什么都没有。只有她自己血液在耳膜里鼓噪奔流的轰鸣。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瞬间窜上头顶,让她全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她下意识地推开了门。

视野如同被强酸骤然侵蚀过的胶片,瞬间扭曲、定格。

玄关米黄色的瓷砖地面,被大片大片粘稠、暗红的液体覆盖。那液体尚未凝固,在门口鞋柜投下的阴影里,闪烁着一种令人胆寒的、湿漉漉的暗光。一道拖曳状的、更加浓稠的痕迹,从玄关地板一直延伸向光线模糊的客厅深处。

她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不受控制地沿着那道触目惊心的轨迹移动。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她的思维瞬间冻结,彻底粉碎。

客厅中央,婆婆仰面躺着。

她身上还系着那条印着褪色牡丹的旧围裙,此刻已经被染成了深褐色。胸口心脏的位置,一个巨大的、血肉模糊的窟窿狰狞地洞开着,边缘的布料和皮肉翻卷着,呈现出一种极其肮脏的暗红色。大量的、近乎黑色的粘稠液体从那里涌出来,在地毯上洇开一大片深色的沼泽。婆婆的眼睛瞪得滚圆,浑浊的眼珠努力地向上翻着,死死地盯着天花板吸顶灯苍白的光晕。那眼神里凝固着无法想象的惊恐和难以置信的空白。那只经常重重拍打林薇的手,此刻无力地摊开在血泊边缘,像一只被遗弃的、僵硬的灰白色手套。

沙发上,张诚歪着头瘫坐着。

他的脖子以一个绝对不可能属于活人的角度,极度扭曲地向后弯折着,下巴以一种怪诞的姿态指向天花板。整张脸呈现出一种可怕的青紫色,肿胀变形。嘴巴微微张开着,一小截暗红色的舌尖软软地耷拉在唇边。他那双曾经在剥虾时精准操作的手,一只无力地垂在沙发扶手下,沾染着暗红的血迹,指尖似乎还微微蜷曲着,指向地面。

餐桌方向……

父亲老张的身体趴伏在餐桌上,头歪在一盘尚未吃完的红烧肉旁边。他的后脑勺一片狼藉,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复重击过,颅骨碎裂凹陷下去,红白混合的、粘稠的组织物和碎骨溅得到处都是——油腻的菜盘边缘、啃了一半的蹄髈骨头上、甚至那只巨大的汤碗里漂浮的油花上……都沾染着星星点点令人作呕的斑点。餐桌上摆满的“盛宴”,此刻成了血腥恐怖的祭品。

厨房门口,是母亲。

她面朝着客厅的方向倒下,一只手费力地向前伸着,五指张开,指尖似乎还在朝着林薇站立的位置徒劳地抓挠着。她的腹部被整个剖开,一道巨大而狰狞的伤口横贯腰部,暗红色的肠子和其他难以辨认的内脏组织搅在一起,从裂口中涌出一大团,拖曳在冰冷的地砖上。她的脸朝着地面,但林薇能想象到那一刻凝固在她脸上的表情——必然是极致的恐惧和痛苦,如同她那只伸出的、绝望的手。

角落里,玩具堆里……

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着。那是小涛。他穿着那件印着奥特曼的睡衣,身体像一只被遗弃的破旧玩偶,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趴伏在散乱的积木和塑料小汽车中间。他身下浸透了暗红色的液体,那颜色甚至盖过了睡衣上鲜艳的图案。他最喜欢的、那只毛绒熊玩具就在他脸旁,一只棕色的熊耳朵被彻底染成了湿漉漉的深褐色。

时间凝固了。

林薇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

她的视野先是剧烈地晃动,紧接着,所有的血色、所有的恐怖细节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猛地向后拉扯,瞬间变得遥远、模糊、不真实。大脑深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嗡鸣,像无数根钢针同时扎刺。

“走……走错了?”一个微弱而干涩的声音从她自己喉咙里挤出来,轻得像一声喘息。不可能的。这扇门后面,应该是暖黄的灯光,婆婆的汤香,张诚那冰冷的指尖,小涛吵闹的尖叫……

嗡鸣声骤然加剧,变成一种持续不断的、撕裂般的尖啸。

视野重新聚焦。

玄关地面上那粘稠的暗红。

婆婆胸口那个巨大的、血肉模糊的洞和她向上翻白的、凝固着终极恐惧的眼睛。

张诚脖子上那个绝对不可能的角度和他青紫肿胀的脸。

父亲后脑勺那一片红白狼藉溅满了餐桌。

母亲伸出抓挠的手和涌出的内脏。

小涛睡衣上那片刺目的深红,还有他身边那只被染红了半个脑袋的毛绒熊……

每一个细节都被强行塞进她的视网膜,清晰得如同高倍的显微镜镜头,带着血腥的纹理和令人作呕的质感。

“不……”

她的喉咙像是被一只冰冷刺骨的手死死扼住,所有的声音都被堵在胸腔里,变成一阵无意义的、嗬嗬的抽气声。肺部剧烈地起伏,却吸不进一丝氧气。极致的恐惧如同冰水混合着滚烫的岩浆,瞬间灌满了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冻结了血液,又灼烧着神经。

麻木感从脚底开始蔓延,迅速冻结了双腿。她像一尊被抽走了筋骨的泥塑,直挺挺地、沉重地向后倒去。后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防盗门门框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那冰冷的触感是此刻唯一真实的感受。

“不……不是真的……我的家……我的天堂……”

内心那座构筑了无数日夜、用虚假的温情和扭曲的爱意艰难垒砌的堡垒,在一瞬间轰然坍塌,碎成齑粉。巨大的绝望如同黑色的海啸,彻底吞噬了她仅存的意识。

终于,一声非人的、撕裂了整个寂静世界的尖利嚎叫,猛地冲破了她被扼住的喉咙。那声音凄厉、绝望、不像人类所能发出,饱含着灵魂被彻底碾碎的痛苦。与此同时,一阵剧烈的、无法控制的痉挛从胃部翻涌而上。她猛地蜷缩起身子,对着玄关光洁的地板——那尚未被血迹玷污的最后一块小小区域——剧烈地呕吐起来。胃里那点可怜的午餐残渣混合着苦涩的胆汁,被一股脑地倾泻出来,溅落在地板上,散发出酸腐的气味。伴随着呕吐的,是汹涌而出的、滚烫的泪水。

现实,终于以最血腥、最残酷、最不容置疑的方式,撞碎了她自欺欺人的幻境大门,将她赤裸裸地钉在了地狱的图景中央。

4 真相的撕裂

整个世界只剩下刺耳的警笛,像垂死野兽发出的呜咽,在窗外盘旋不去,将凝固在空气中的血腥味搅动得更加令人作呕。红蓝交替的灯光透过客厅厚重的窗帘缝隙投射进来,在墙壁上、天花板上、那些覆盖着白布的隆起轮廓上,疯狂地跳跃、旋转,如同光怪陆离的死亡之舞。

林薇蜷缩在冰冷的警车后座,一张粗糙的灰色毯子被硬生生地裹在她不停颤抖的身体上。毯子不大,遮不住她沾满了暗红色印记的裤脚和衣袖边缘。她的双手死死地抓着毯子的边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呈现出可怕的青白色,指甲深深掐进粗糙的纤维里,仿佛那是唯一能让她不至于坠入虚无深渊的绳索。她的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每一次撞击都带着身体的震动。眼神失去了所有焦点,像两块蒙尘的玻璃,空洞地穿过车窗,望向外面那些晃动的人影和闪烁的警灯。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只反复地、破碎地吐出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怎么……会……都……死了……谁……谁干的……”

“头儿。”一个年轻警员快步走到陈锋身边,压低的声音因为现场的冲击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陈锋正站在客厅入口,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地扫视着这个屠宰场般的房间。他四十多岁,有着一张被风霜刻下深刻痕迹的脸,眼神沉静得像深潭的水,此刻却凝聚着冰冷的专注。“初步看过了,门窗完好,锁芯没有任何破坏痕迹。厨房后窗的防盗栏焊得死死的,别说人,猫都钻不进来。”

陈锋的脸色愈发凝重。没有强行闯入?这意味着什么?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警车内那个蜷缩着的身影,她那种崩溃至极的悲痛绝望,真实得让人心头发紧。但多年刑警的直觉却在尖锐地报警:不对劲!那空洞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茫然,那身体细微的、怪异的僵硬感,都透着一种强烈的违和。

“陈队!厨房!”法医老周的声音带着职业性的冷静从厨房门口传来。陈锋大步走过去。

厨房里弥漫着更浓郁的腥气。老周戴着橡胶手套,正指着水槽边那个沾满了喷洒状血迹的灶台。灶台边缘,一把沉重的家用剁骨刀斜插在那里,刀刃和刀柄连接处沾满了厚厚的、半凝固的暗红色混合物和疑似人体软组织的碎屑。几米开外,在通往客厅的门槛处,一把锋利的水果刀静静地躺在地上,刀锋被厚厚的血痂包裹。

“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很集中,大概在下午一点半到两点半之间。致命伤基本都是要害一击毙命,”老周的声音平板无波,“老太太心口那一刀,老头后脑的钝器重击——应该是用那个,”他指了指旁边地上一个沾满血迹的沉重铜质摆件,“男的颈部折断,窒息。女的腹部被多次捅刺,致命一刀贯穿肝脏。孩子……”老周顿了一下,“多处砍伤,失血过多。除了那个母亲和孩子身上有多处伤口,其他人都…没什么像样的抵抗痕迹。”

陈锋的目光死死锁在那把剁骨刀和水果刀上。凶器是家里的。时间点如此吻合。“她的行踪?”他问旁边的警员。

“林薇的同事证实她下午一点还在公司,两点左右离开的。从这里到她公司,不堵车最快也要四十分钟。如果她两点离开公司……”警员快速计算着,“两点四十左右能到家。”时间点卡得死死的,让她具备了短暂离开办公室作案再返回的极端可能性。

“邻居呢?有什么动静或者异常吗?”陈锋追问。

“问了几户隔壁和对门的,”另一个负责外围调查的警员拿着记录本汇报,“都说今天下午家里挺安静,没听到什么特别大的动静……哦,有一户住楼下的老太太,三点不到的时候好像听到楼上有什么重东西掉地上的闷响,但就一下,她也没在意。还有,”警员翻了一下记录,“好几户邻居提到这家人平时……怎么说呢,挺安静的,甚至有点压抑,不像特别热闹那种。那个老太太好像脾气不太好,有时能隐约听到她在屋里大声嚷嚷什么‘赔钱货’、‘没用的东西’之类的,但听不清具体骂谁。至于对林薇的印象……”警员看了一眼警车方向,“就一个词,有点‘恍恍惚惚’的,走路有时候低着头自言自语,或者突然对着空气笑一下。”他抬起头,强调道,“没有一个人说这家人对林薇特别好!一个都没有!”

陈锋的眉心拧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安静?压抑?骂人?恍惚?这与林薇口中那个“围着自己转”、“其乐融融”的“天堂”形成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巨大鸿沟。熟人作案?深仇大恨?为什么毫无防备?她在掩盖什么?那个空洞眼神下的真实是什么?

证据链如同冰冷的绞索,开始无声地收紧。林薇被正式带进警局那间光线惨白、空气凝滞的审讯室。

冰冷的铁椅,刺目的顶灯,单透镜后模糊的人影。这一切都让林薇感到一阵阵眩晕。负责主审的陈锋,不再是那个在现场沉默观察的刑警,而是变成了一座散发着无形压迫力的冰山。他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刀,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有纯粹的审视。

“林薇,”陈锋的声音不高,却像金属摩擦般清晰、冰冷,“告诉我,今天下午,你回家前,最后一次见到你的家人,是什么情形?”

林薇像是被惊醒,身体猛地一颤。她抬起头,眼神依旧涣散,嘴唇哆嗦着:“……昨天……昨天晚饭……婆婆给我夹了好多菜……老公给我剥虾……”她的声音微弱而飘忽,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的迷雾,“他们都对我很好……很好……”话语破碎,带着神经质的重复。

陈锋没有打断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在回忆的泥沼里挣扎。一个警员推门进来,将几份文件放在陈锋面前。陈锋拿起最上面一张,目光扫过那些冰冷的铅字。法医的详细报告。

“昨天晚饭?”陈锋微微前倾身体,声音像冰锥,“婆婆给你夹菜?用这双手吗?”他的目光转向投影仪启动的白墙。一张放大数倍的现场照片猛地跳了出来——婆婆摊在地上的那只手,清晰的画面展示着指甲缝里积嵌的黑褐色污垢,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肮脏刺眼。

林薇的目光猝不及防地被钉在那张照片上,瞳孔骤缩。

“你老公给你剥虾?”陈锋的声音没有丝毫停顿,又一张照片切换出来——张诚那双修长、骨节分明的手的特写,指甲修剪得很干净,但在指缝深处,经过特殊试剂处理和放大后,提取出了极其微小的、属于林薇的皮肤组织和衣物纤维。“你身上,有他留下的抓痕吗?”

林薇下意识地抓紧了自己的手臂,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你母亲,”陈锋的声音越来越冷,语速加快,不容她喘息,“她是倒在厨房门口的,对吧?脸朝着客厅方向,手伸向你最后停留的位置——玄关。”另一张照片出现,是母亲腹部那道巨大伤口的特写和法医模拟的动作受力分析图。“刀是从下往上捅进去的。角度非常刁钻,凶手当时的位置,应该比她矮,而且离得很近,几乎是面对面。”

林薇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眼神疯狂地在照片和陈锋冷硬的脸上来回切换,试图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还有你弟弟,”陈锋的声音如同重锤,“他身上有十三处刀伤,深浅不一,位置混乱。那不是为了致命,更像是……泄愤。是在极度混乱失控的状态下完成的。”小涛蜷缩在玩具堆里、浑身浴血的惨状被投放在墙上。那只被血染红的熊头,像一个狰狞的句点。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林薇的否认开始微弱,带着哭腔。

“林女士,”陈锋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穿透力,他猛地站起身,将几张纸重重地拍在审讯桌上,“醒醒!看看这些!”那是邻居们签署的证言笔录,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那些林薇永远不愿记起的“日常”:

“张老太嘴巴毒得很,经常在家里骂媳妇‘扫把星’、‘不下蛋的鸡’,说她克夫……”

“有一次隔着门都听见她骂得凶,好像还把什么东西摔了,骂什么‘赔钱货滚出去’……”

“有一次在楼道碰见林薇,大夏天捂着长袖,脖子上有印子,低着头走很快……”

“那个小的,被惯得没边了,经常在楼道里乱丢东西,有一次看到他拿树枝戳他姐姐,他姐姐躲都不敢躲……”

“林薇啊……看着精神总不太好,有次在小区门口碰到,她对着花坛自言自语,还笑了一下,怪瘆人的……”

一张颜色发黄的纸张被单独拎出来,推到林薇眼前。那是一张复印的精神卫生中心的诊断报告书。患者姓名:林薇。 诊断结果:偏执型精神分裂症。 症状描述:存在显著的关系妄想、被害妄想。常将负面人际体验扭曲、美化,解释为他人对自己的‘关爱’或‘特殊照顾’(反向合理化),与现实严重脱节。情绪反应淡漠或异常高涨,行为退缩或紊乱……

“看看这些照片!看看你身上的血!看看你邻居说的话!看看这张诊断书!”陈锋的声音如同惊雷,一字一句,重重砸在林薇的耳膜上、心脏上,试图轰碎她最后的壁垒。“没有人对你好!从来没有!你婆婆骂你!你老公打你!你父母漠视你!你弟弟欺负你!你所谓的完美家庭,是你生病的大脑编出来骗自己的幻象!你病了!病得很重!”

“你想象他们笑着给你夹菜的时候,他们在恶毒地咒骂你!”陈锋猛地指向婆婆僵硬笑容的照片。 “你以为老公‘体贴’地拍你肩膀时,他在用力推搡你!”他的手指戳向张诚冰冷手臂的特写。 “你觉得弟弟‘天真’地吵闹时,他在用最难听的话羞辱你!”小涛那张充满掠夺欲的脸被放大。 “你受不了了!对吗?所以你回来了!就在昨天下午!你用家里的剁骨刀,捅穿了把你当牲口骂的老太婆的心脏!”陈锋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锤,带着血腥的细节,狠狠凿击着林薇摇摇欲坠的世界。“你用铜摆件砸碎了你那懦弱父亲的脑袋!你拧断了那个把你当摆设的老公的脖子!你对着那个把你当出气筒的母亲捅了至少七刀!还有那个折磨你的小恶魔……”陈锋的声音陡然带上一种残酷的冰冷,“那把水果刀,在你手里,对着那个小小的身体,砍了十三下!整整十三下!”

“所有证据都指向你!现场的血脚印是你的尺码!你换下来的衣服内侧有你婆婆心脏喷出来的血点!剁骨刀和水果刀上,有你擦过却没能彻底抹掉的指纹!只有你!林薇!只有你!”

“啊————————!!!”

一声比在凶案现场更加凄厉、更加绝望、仿佛灵魂被生生撕成碎片的嚎叫,猛地从林薇喉咙深处爆发出来,瞬间充斥了整个狭小的审讯室,甚至穿透了隔音的门板。那不是为家人悲恸的哭喊,而是为自己亲手构建又被亲手血洗的整个世界彻底崩塌的哀鸣。她猛地抱住自己的头颅,手指深深插进发根,疯狂地拉扯着,身体像狂风中的落叶般剧烈地颤抖、抽搐。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碎裂,那些被她大脑精心过滤、篡改、美化的“温馨”画面,骤然被真实的、残酷的、带着痛苦嘶吼的记忆碎片粗暴地覆盖—— 婆婆扭曲着刻薄嘴唇的辱骂脸,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她脸上; 张诚冰冷嫌恶的眼神,伴随着推搡的巨大力量让她撞在墙上; 小涛充满恶意的嬉笑和砸过来的石子; 父母沉默回避的背影和角落里压抑的怨毒低语…… 这些被强行压抑在潜意识最深处的真实,如同积蓄已久的火山熔岩,带着毁灭性的高温和重量,轰然冲破了她意识脆弱的堤坝。她的大脑像被投入了绞肉机,剧烈的疼痛让她几乎要爆炸。

她猛地低下头,目光死死地、茫然地盯住了自己的双手。那双手,手指纤细,指甲修剪得还算整齐。可就在这一瞬间,她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了它们。那清晰的掌纹,那微微突起的指节,那修剪过的指甲边缘……上面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但在她的视觉神经末梢,在意识的深渊里,却清晰地浮现出粘稠的、暗红色的血液,正顺着她的手指蜿蜒流淌,散发出浓烈的铁锈腥气!滚烫的、黏腻的触感如此真实!她甚至听到了刀锋砍入骨肉的沉闷钝响!看到了眼前一张张因为剧痛和极度惊恐而扭曲变形、充满了憎恨与难以置信的脸!那不是她幻想中家人“慈爱”的惊慌,而是面对屠刀时最本能的恐惧和愤怒!

她发出一声短促的、非人的呜咽,猛地将双手举到眼前,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怪物。手指无法控制地剧烈痉挛着,拼命地在空气中抓挠、甩动,仿佛要甩掉那些无形却炽热、粘稠的血污。

就在这时,一个清晰无比、带着孩童特有的尖细和顽劣的嬉笑声,毫无预兆地、尖锐地穿透了她混乱的脑海,仿佛就贴着她的耳朵响起:

“姐姐……嘻嘻……姐姐……血擦不掉的哦……来陪我玩呀——”

林薇的身体骤然僵硬如石雕,所有的动作和呜咽都戛然而止。她维持着双手举在眼前的姿势,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死死地盯着那空无一物的掌心深处。

5 永恒的囚笼

窗外,是城市永不熄灭的喧嚣光影。 窗内,是死一般的沉寂。惨白的四壁包裹着厚厚的软垫,将一切声音都吸收殆尽。唯一的光源是墙壁高处那扇镶嵌着坚固铁栏的小窗。上午的阳光徒劳地试图穿过铁栏,在地面上投射下几道冰冷而界限分明的栅栏阴影。

林薇穿着宽大而粗糙的蓝白条纹病号服,像一具被抽干了灵魂的躯壳,蜷缩在房间角落那张同样包裹着软垫的单人床上。她抱着膝盖,下巴抵在膝盖骨上,整个人缩成一个尽可能小的球体,仿佛这样就能消失在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里。她的头发油腻凌乱地贴在脸颊两侧,眼睛空洞地睁着,却没有任何焦距,像两口干涸绝望的枯井,倒映着苍白墙壁的虚无。

阳光在地面的栅栏阴影里缓慢地移动。一只不知名的灰色小鸟短暂地落在窗外铁栏上,歪着头,好奇地用黑色的小眼睛朝里面张望了一下,发出一声短促的鸣叫,随即扑棱棱飞走了。房间里重新陷入死寂。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个小时。

林薇那空洞的眼神似乎微微动了一下。极其缓慢地,她抬起头,看向房间中央那片空无一物的空气。然后,一点极其诡异的光芒,一点被彻底扭曲的、近乎慈爱的温柔,如同鬼火般在她空洞的眼眸深处幽幽点亮。她的嘴角极其僵硬地、一点一点地向上弯起,形成一个弧度怪异却异常“柔和”的微笑。她慢慢地、如同在抚摸最珍贵的瓷器般,抬起一只手,伸向那片虚空。指尖带着一种虚幻的轻柔触感,缓缓地、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空气,仿佛那里真的有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吐出几个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气音: “乖……不闹……” “姐姐……陪你……” “姐姐……在……”

这轻柔的呓语,在这死寂的囚笼里,透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和绝望。

突然!

如同被无形的电流狠狠击中,林薇抚摸虚空的动作猛地僵住!她脸上的微笑如同劣质的墙皮,瞬间剥落殆尽,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恐惧。她的目光倏地下移,死死地、惊恐万分地盯住了自己那双悬在半空的、枯瘦的手!

仿佛那不再是她的手,而是两条沾满了凝固血浆和肉糜碎屑的毒蛇!

“啊……啊……” 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从她喉咙深处挤出来。身体开始无法遏制地剧烈颤抖,幅度越来越大,带动着整个床体都发出细微的嘎吱声。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极端的恐惧和难以置信,死死盯着自己的指尖,仿佛看到了那上面正有粘稠的血液滴落下来。呜咽声逐渐演变成深藏在喉咙里的、困兽般绝望的低吼。

这颤抖来得猛烈,去得也突兀。身体骤然失去了所有力气,她像个断了线的木偶,猛地向后瘫软下去,重重地靠回冰冷的墙壁。刚才那短暂的、疯狂的恐惧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更加深重的虚无和茫然。眼神重新变得空洞,像熄灭的炭火,残留着一点灰烬的温度,却又迅速被无边的死寂吞没。

她维持着瘫靠的姿态,一动不动。目光穿透苍白的天花板,穿透冰冷的铁窗,射向某个遥远虚空中的地方。那里,也许还残留着她幻想中那个永远灯火通明、永远热气腾腾、永远有“家人”围着她露出“慈爱”笑容的屋子。那个虚假的、温暖的天堂幻影。

然而,那个幻影的天堂之下,是她亲手用血腥铺就的地狱基石。

窗外,远处隐约传来孩童嬉戏追逐的清脆笑声,无忧无虑,像一串串跳跃的音符,被风送入这死寂的空间。更近了,一片枯黄的落叶被秋风卷起,翻滚着,飘荡着,最终“啪”地一声轻响,撞在了小窗冰冷的铁栏杆上。

林薇的眼珠,极其缓慢地、几乎是微不可查地,转动了一下。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片撞在铁栏上、又缓缓滑落的枯叶上。 停留了也许一秒。 也许更久。 然后,那目光便再次涣散了,重新沉入了那片无边无际的、空洞的苍白之中。

小小的囚室里,只剩下永恒的寂静。阳光在铁栏的阴影里,一寸寸地爬行。


更新时间:2025-07-06 17:29: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