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进这栋别墅的第一天，我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雨晴，你看这客厅多宽敞，采光也好。"苏念搂着我的肩膀，手指划过客厅的落地窗。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照在他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他今年四十二岁，眼角已经有了细纹，但那双眼睛依然明亮得像个年轻人。
我勉强笑了笑："是挺不错的。"我的目光却不自觉地被墙角那个黑色的小圆点吸引——那是个摄像头，正对着沙发区域。
"别在意那些。"苏念顺着我的视线看去，"林薇生前有点被害妄想症，把整个房子都装满了监控。我一直懒得拆。"
林薇是他的前妻，五年前在一场意外中去世。这栋位于城郊的三层别墅是林薇的嫁妆，现在成了我和苏念的新家。
"每个房间都有？"我皱眉问道。
"差不多吧。"苏念松开我，走向厨房，"除了琴房。来，我带你看看其他地方。"
我跟着他参观别墅，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主卧、书房、厨房、浴室...几乎每个角落都能看到那些冰冷的摄像头。它们像无数双眼睛，无声地注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为什么琴房没有？"走到三楼时，我停在琴房门口。这是一间朝南的房间，一架三角钢琴静静地立在中央，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洒在黑白琴键上。
苏念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僵硬："林薇喜欢在那里弹琴，说不想被监视。走吧，去看看花园。"
那天晚上，我躺在陌生的床上辗转反侧。苏念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我轻轻起身，拿起手机，借着屏幕的光亮查看卧室的摄像头——它被巧妙地藏在了吊灯的装饰里。
第二天一早，我给闺蜜李雯发了条消息："你能帮我查查监控系统的事吗？"
李雯在一家安保公司工作，很快回复："什么系统？"
"我家里的，前房主装的。"我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我总觉得怪怪的。"
下午，李雯带着设备来了。苏念正好去公司开会，不在家。
"哇，这房子真大。"李雯一进门就惊叹道，"你嫁得不错啊，赵雨晴。"
我没接这个话茬："能查出来这些监控是什么时候装的吗？"
李雯拿出专业设备，连上了别墅的监控系统主机。主机藏在地下室的机柜里，看起来很高端。
"系统是六年前安装的，"她盯着屏幕说，"覆盖了整个房子，包括花园和车库。但是..."她的手指停在了屏幕上，"琴房的监控在五年前被拆除了。"
"具体什么时候？"
李雯放大了日期："2018年9月15日。"
我的心突然跳得厉害："能查到是谁下的拆除指令吗？"
"系统记录显示是管理员操作，但没有具体人名。"李雯皱眉，"等等，这个日期..."
"怎么了？"
"这不就是新闻上报导的林薇意外死亡的那天吗？"
我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李雯抬头看我，眼神变得复杂："雨晴，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摇摇头，"只是觉得太巧合了。"
送走李雯后，我独自站在琴房门口。推开门，阳光依旧温柔地笼罩着那架钢琴。我走近，手指轻轻抚过琴键——它一尘不染，像是经常有人擦拭。
琴房的书架上摆着几本乐谱和相册。我抽出一本相册，里面全是林薇的照片。她是个美丽的女人，长发及腰，笑起来有两个酒窝。有一张照片特别引人注目——她坐在钢琴前，苏念站在她身后，双手搭在她肩上。两人都穿着正装，像是在参加什么活动。
照片背面写着日期：2018.9.14。
这是林薇死前一天的照片。
我的手机突然响了，是苏念："雨晴，我晚上有个应酬，不回家吃饭了。"
"好。"我应了一声，突然鼓起勇气问道，"苏念，林薇是怎么死的？你从来没详细说过。"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车祸。她在高速上失控撞上了护栏。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就是好奇。"我迅速转移话题，"你少喝点酒。"
挂断电话，我立刻打开电脑搜索"林薇 车祸"。新闻报导很简单：2018年9月15日晚，知名钢琴教师林薇在城郊高速发生车祸，当场死亡。事故原因是车辆失控，警方排除他杀可能。
但监控记录显示，琴房的摄像头是在同一天被拆除的。
我拨通了李雯的电话："能帮我查查林薇车祸的具体地点吗？"
"你疯啦？"李雯压低声音，"你在怀疑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看着琴房里林薇的照片，"就是觉得不对劲。"
三天后，李雯给了我一份资料："林薇出事的地点离这栋别墅只有十五分钟车程。而且..."她犹豫了一下，"根据交通记录，那天晚上那条路很空旷，天气也很好，不太可能无缘无故失控。"
"苏念那天在哪里？"
"我查了航班记录，"李雯的声音更低了，"他本来应该在国外出差，但提前一天回来了。"
我的心沉了下去。苏念从来没提过他提前回国的事。
那天晚上，苏念回家时我已经睡了。半梦半醒间，我感觉有人在摸我的脸。睁开眼，苏念正俯身看着我，眼睛里有一种我从没见过的神情。
"怎么了？"我吓了一跳。
"没什么，"他笑了笑，"就是看看你。"
接下来的几天，我开始注意别墅里的每一个摄像头。它们无声地运转着，记录着我们的日常生活。我尝试着在主机上调取历史记录，但五年前的资料已经被清空了。
一个周末的下午，苏念去打球了，我决定彻底检查琴房。我挪开钢琴旁的矮柜，发现后面的墙纸有一小块不太对劲——像是被撕开过又重新贴上的。我小心地揭开墙纸，后面竟然有一个小小的暗格。
暗格里放着一本日记本。
我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拿不稳那本日记。翻开第一页，是林薇娟秀的字迹：
"2018年9月10日：我发现苏念的秘密了。他一直在挪用公司资金。我要和他对质..."
日记在9月14日戛然而止，最后一页写着："明天我要去见他。如果有什么意外，这本日记就是证据。我把它藏在这里，希望有人能找到。"
我浑身发冷，突然听到楼下传来开门声。我慌忙把日记塞回暗格，刚贴好墙纸，苏念的声音就从楼下传来："雨晴？你在哪？"
"在琴房！"我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迅速走到钢琴前坐下，假装在翻乐谱。苏念出现在门口，汗水浸湿了他的运动衫。
"怎么突然对钢琴感兴趣了？"他笑着问，但眼睛却盯着我刚才动过的矮柜。
"随便看看。"我挤出一个笑容，"林薇弹得很好吧？"
"嗯，很好。"他的目光在房间里扫视，"饿了吗？我带你出去吃饭。"
那天晚上，我借口头疼早早回了卧室。等苏念睡着后，我悄悄起身，想去琴房拿那本日记。刚走到楼梯口，客厅的灯突然亮了。
"找什么呢？"苏念站在楼下，手里拿着杯水，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的心跳几乎停止："我...我口渴了，想下楼喝水。"
"卧室不是有矿泉水吗？"他一步一步走上楼梯。
"我...我想喝热的。"我后退了一步。
苏念停在离我两阶的地方，仰头看着我："雨晴，有些事最好不要知道太多。为了你自己的安全。"
我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你...你在说什么？"
他忽然笑了，又变回那个温柔的丈夫："没什么，就是提醒你晚上别乱跑，容易着凉。走吧，我给你倒水。"
第二天一早，苏念去上班后，我立刻冲进琴房。但暗格里的日记不见了。墙纸被完全撕开，暗格空空如也。
我瘫坐在地上，浑身发抖。苏念知道我发现什么了。现在唯一的证据也没了。
我决定去找林薇的妹妹林雪。根据李雯查到的信息，她在城东开了一家花店。
林雪看到我时明显愣了一下："你是...苏念的新妻子？"
"是的。"我直接切入主题，"我想了解林薇去世那天发生了什么。"
林雪的脸色变了："为什么现在问这个？"
"因为我觉得那不是意外。"我直视着她的眼睛，"琴房的监控在林薇死当天被拆除了，而且我发现..."
"你发现什么了？"林雪急切地问。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苏念："雨晴，你在哪？我回家没看到你。"
"我在外面逛街。"我努力保持镇定，"一会儿就回去。"
挂断电话，林雪抓住我的手腕："听着，我姐姐死前一周给我打过电话，说她发现了苏念的秘密，很害怕。但警方调查后认定是意外，我们也没办法。"
"什么秘密？"
"她没说清楚，只提到账本和监控。"林雪压低声音，"她死后，苏念立刻处理了她的所有物品，包括那架她最爱的钢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又留了下来。"
我心跳加速："钢琴？"
"对，那是我家的传家宝，姐姐结婚时带过去的。"林雪眼中含泪，"出事前一天，她打电话说钢琴调音师来了，还开玩笑说'连琴房都不安全了'。"
离开花店时，我的手机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别再调查了。为了你好。——一个朋友"
我站在街头，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有人知道我在查什么，而且不想让我继续下去。
回到家，别墅安静得可怕。所有的摄像头依然在工作，但现在我感觉它们不是用来保护我们，而是在监视我。
苏念晚上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盒子："送给你的礼物。"
我打开盒子，是一条钻石项链。他帮我戴上，手指轻轻拂过我的后颈："多漂亮啊。你最近太紧张了，需要放松。"
"谢谢。"我勉强笑道，"怎么突然送礼物？"
"就是想对你好点。"他的嘴唇贴在我耳边，"我爱你，雨晴。只要你听话，我们会很幸福。"
那晚，我假装睡着，等苏念的呼吸变得平稳后，我悄悄起身，溜进了他的书房。这是别墅里少数几个我没有彻底检查过的地方。
借着手机的微光，我翻找着抽屉和文件柜。最底层的抽屉上了锁，我用发卡试了几次，居然打开了。
里面只有一个U盘和一本护照。我翻开护照，惊讶地发现苏念在2018年9月确实有出入境记录——他9月13日从国外回来，比原计划提前了两天。
U盘插进电脑后，需要密码。我试了苏念的生日、我们的结婚纪念日，都不对。最后我输入了林薇的生日——0912。
屏幕亮了。
U盘里只有一个视频文件，日期是2018.9.15。我的手抖得几乎点不开它。
视频开始播放，画面是琴房。林薇坐在钢琴前，背对着摄像头。门开了，苏念走了进来。他们开始争吵，声音很模糊，但我能听到"账本"、"警察"、"离婚"等字眼。
突然，苏念从后面掐住了林薇的脖子。她挣扎着，手指在钢琴键上划过，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几分钟后，她不再动弹。
视频到这里突然中断。
我捂住嘴，强忍住尖叫的冲动。苏念杀了林薇，然后制造了车祸假象。他拆除了琴房监控，却不知道林薇在另一个摄像头拍下了这一切。
"找到你想看的了吗？"苏念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我猛地回头，看到他站在书房门口，手里拿着一杯红酒，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
我手一抖，差点把U盘摔在地上。苏念就站在书房门口，那杯红酒在他手里晃啊晃的，像血一样。
"我...我就是来找本书看看。"我把U盘往身后藏，后背已经贴上了书桌，退无可退。
苏念慢慢走进来，皮鞋踩在地毯上没声音，但每一步都像踩在我心尖上。他把酒杯放在桌上，伸手把我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手指头冰得吓人。
"熬夜对皮肤不好。"他声音轻得跟羽毛似的，"回房睡觉吧。"
我喉咙发紧，U盘硌得我手心直疼："好...好的。"
苏念突然抓住我手腕，我吓得一哆嗦。他把我手指一根根掰开，拿出那个U盘，脸上还带着笑："找这个干嘛？公司文件而已。"
我腿软得几乎站不住，脑子里闪过视频里他掐着林薇脖子的画面。现在书房就我们俩，监控死角，他要是想...
"走吧。"苏念突然揽住我的腰，半扶半抱地把我带出书房，"你脸色太差了。"
回到卧室，他给我倒了杯温水，还往里面加了蜂蜜，就像平时一样体贴。我盯着那杯水，死活不敢喝。
"怕我下毒？"苏念突然笑了，自己先喝了一口，"放心，你死了我上哪儿再找这么漂亮的老婆？"
这话听着像玩笑，但我后脖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我接过杯子抿了一小口，甜得发腻。
苏念脱了外套躺上床，拍拍身边的位置："来，睡觉。"
我僵着身子躺下，尽量不碰到他。黑暗中，他的呼吸声越来越平稳，我却瞪着眼睛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苏念跟没事人似的亲了我额头就去上班了。门一关，我立刻跳起来检查手机——昨晚那个陌生号码又发来短信："今天下午三点，城东咖啡馆。带上手机。—林雪"
我盯着短信看了半天，删掉后把手机塞进内衣里。别墅里全是监控，我得小心。
下午两点，我故意在客厅大声说要去逛街，然后开车直奔城东。咖啡馆很偏僻，林雪坐在最角落的位置，面前摆着两杯咖啡。
"你看这个。"我刚坐下，她就推过来一部旧手机，"我姐死前一周寄给我的。"
手机里有一段录音，林薇的声音很急促："小雪，如果我出事了，一定是苏念干的。他挪用了公司两千万，账本我藏在钢琴暗格里。琴房的监控拍到过他和财务总监密谋，但最近他总说监控坏了要修..."
录音到这里突然中断。林雪红着眼睛抓住我的手："我姐死后，警察说车祸是意外，但我一直不信。现在你发现了什么？"
我喉咙发紧，把发现监控拆除时间和U盘视频的事简单说了。林雪脸色煞白，从包里掏出一把老式钥匙："这是钢琴暗格的钥匙，我姐结婚前给我的，说万一她..."
咖啡馆的门突然被推开，冷风灌进来。我俩同时闭嘴。进来的是个外卖小哥，但我心跳还是快得厉害。
"我得回去了，苏念会起疑。"我攥紧钥匙，"你有备份这段录音吗？"
林雪点点头："你小心点。苏念不是一个人，他那个财务总监表哥也不是好东西。"
回别墅的路上，我不断从后视镜看有没有车跟踪。等红灯时，我摸出藏在胸口的手机，发现有五个苏念的未接来电。
刚进家门，苏念就从厨房走出来，腰间系着围裙，正在切菜。
"回来啦？"他头也不抬，"逛街买了什么？"
我手心冒汗，钥匙就藏在我鞋垫底下："没...没看到喜欢的。"
苏念突然放下刀走过来，我浑身绷紧。他伸手从我头发上拿下一片小纸屑："咖啡店的纸巾？"
我心跳漏了一拍："路上...路上买了杯咖啡。"
"是吗。"苏念笑了笑，突然摸向我口袋，"手机给我看看。"
我后退一步："干嘛？"
"我送你的项链呢？"他盯着我空荡荡的脖子，"怎么没戴？"
我这才想起他昨天送的钻石项链落在卧室了："我...我洗澡摘了。"
苏念掏出自己手机点了几下，屏幕上赫然出现别墅各个角落的实时监控——包括卧室。项链好好地躺在梳妆台上。
"下次出门记得戴。"他把手机放回口袋，"我喜欢看你戴它。"
原来他随时能用手机看监控！我后背一阵发凉，那我和林雪见面...
晚饭时苏念特别殷勤，不停给我夹菜。吃到一半，他突然说："对了，下周我要出差，三天。"
我筷子差点掉了："去哪？"
"广州。"他擦擦嘴，"你要无聊可以叫李雯来陪你。"
我低头扒饭，脑子转得飞快。这是个机会，趁他不在家彻底检查钢琴。
晚上洗澡时，我发现沐浴露被人动过——盖子方向不对。出来后，我假装玩手机，余光看到苏念正在翻我的包。
"找什么呢？"我故意问。
他头也不抬："公司发票，可能混你包里了。"
撒谎。我在心里冷笑，面上却装作不在意。等他去洗澡，我赶紧检查鞋垫下的钥匙——还在。
半夜，我假装起夜，摸黑进了琴房。月光透过窗帘照在钢琴上，泛着冷光。我蹲下来，摸索着钢琴底部，果然有个几乎看不见的小锁孔。
钥匙插进去一转，咔嗒一声，钢琴侧面弹开一个小抽屉。里面有个牛皮纸信封，我颤抖着拿出来——
"雨晴？"苏念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
我吓得差点叫出声，慌忙把信封塞进睡衣里转过身。苏念站在门口，睡袍松松垮垮地系着，手里拿着杯水。
"又睡不着？"他走过来，目光扫过钢琴敞开的暗格。
我嗓子发干："我...我想学钢琴，来看看..."
苏念弯腰合上暗格，钥匙还插在上面。他慢慢拔出来，在手里把玩："这把钥匙很特别，哪来的？"
"琴凳下面找到的。"我瞎编，"刚才不小心碰开了那个格子..."
苏念突然笑了，把钥匙放进口袋："早点休息吧。"他揽着我往外走，另一只手却紧紧按在我后腰上，正好压着那个信封。
回到卧室，我借口换睡衣躲进卫生间，锁上门赶紧看信封里的东西——是一本微型账本的复印件，还有张字条："原件在张律师处。如果我出事，这就是证据。——林薇"
账本上密密麻麻记录着苏念和他表哥挪用公款的证据，最近一笔正是林薇死前一周的两千万。
我正想拍照，突然听见门把手转动的声音。慌忙把东西塞进卫生巾包装里，刚藏好，苏念就敲门了："雨晴？你没事吧？"
"肚子疼。"我冲了下马桶，洗洗手开门。
苏念站在门口，目光扫过卫生间每个角落："要不要吃药？"
"不用，好多了。"我侧身从他旁边挤过去，心跳如雷。
第二天一早，苏念果然出差去了。门一关，我立刻给李雯打电话："快来我家，带上电脑和移动硬盘！"
李雯一来，我就拉着她直奔琴房："帮我找找还有没有其他暗格！"
我们几乎把钢琴拆了，但再没发现什么。正当我们准备放弃时，李雯突然指着琴凳："这底下好像有东西。"
掀开琴凳垫子，底下用胶带粘着一个小U盘。我们赶紧插电脑上看——是另一段监控视频，日期比之前那个早一周。
视频里，苏念和一个秃顶男人在琴房低声交谈。
"账都做好了，两千万明天就能转出去。"秃顶男说。
苏念点头："林薇那边你搞定没？她最近总翻我文件。"
"放心，她查不到的。"秃顶男阴笑，"就算查到...你不是给她买了高额意外险吗？"
视频到这里结束。我和李雯面面相觑。
"这秃子是谁？"李雯问。
"应该是苏念的表哥，财务总监王立。"我想起林雪的话，"他们是一伙的。"
李雯脸色发白："雨晴，你得赶紧离开这儿！"
"不行，我一走他肯定起疑。"我咬着嘴唇，"先把这些证据备份。"
我们刚把视频拷贝完，门铃突然响了。我吓得一激灵，示意李雯藏好U盘。
从猫眼一看，是个快递员。我开门签收，是个小盒子，寄件人空白。拆开一看，里面是把车钥匙和一张纸条："今晚七点，地下车库B2-17。别带手机。——林雪"
李雯紧张地抓住我胳膊："别去！万一是陷阱？"
"如果是林雪，她可能找到了更多证据。"我犹豫道，"如果不是...我也得弄清楚谁在搞鬼。"
下午五点，李雯带着所有备份资料先走了。我坐立不安地等到六点半，把手机留在家里，只带着那把车钥匙出门。
地下车库灯光昏暗，我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响。B2-17停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我走近时，车门突然开了。
"上车！快！"是林雪的声音。
我刚坐进去，车子就猛地发动，冲出车库。林雪脸色惨白："苏念根本没去广州！他中午就回来了，一直在跟踪你！"
我浑身发冷："你怎么知道？"
"我雇了私家侦探跟踪他。"林雪猛打方向盘，"他发现了账本不见了，现在肯定在找你！"
车子拐进一条小巷，林雪塞给我一个新手机和一张身份证："用这个，别联系任何人。我送你去安全屋。"
我正要说话，后视镜里突然亮起刺眼的车灯——有辆车加速追了上来！
"抓紧！"林雪一脚油门，车子窜出去。
后面的车穷追不舍，在一个急转弯处，林雪突然刹车调头，我差点撞上挡风玻璃。那辆车反应不及，冲出去老远。
"那是苏念的车吗？"我声音发抖。
"不是，是他表哥王立。"林雪咬牙，"他们是一伙的！"
车子七拐八绕，最后停在一栋老旧的公寓楼前。林雪带我上楼，开门的是个中年男人。
"张律师，东西带来了吗？"林雪问。
男人点头，递给我一个文件袋："林薇死前一周委托我保管的。如果她出事，就交给警方。"
我打开文件袋，里面是账本原件和一份遗嘱——林薇把别墅和所有财产都留给了妹妹，前提是她的死亡被证实非意外。
"现在怎么办？"我问。
张律师推推眼镜："我已经把这些材料复制给了警方重案组。但你们得躲好，苏念和王立涉嫌的不只是谋杀，还有巨额经济犯罪，他们狗急跳墙什么都干得出来。"
正说着，林雪的手机响了。她接起来，脸色骤变："什么？...好，我们马上转移！"
挂掉电话，她拽起我就走："有人举报这里藏了逃犯，警察马上来搜查！"
我们刚冲到楼下，就听见警笛声由远及近。林雪拉着我往后门跑，突然，两个穿制服的人从阴影里跳出来拦住去路——根本不是警察，是王立和另一个彪形大汉！
"跑啊！怎么不跑了？"王立狞笑着逼近，"把东西交出来！"
林雪把我往后一推："快走！"
我转身就跑，听见身后打斗声和林雪的尖叫。刚拐过墙角，突然被人从后面捂住嘴拖进一辆车——是苏念！
"老婆，玩够了吗？"他在我耳边轻声说，手里的东西冷冰冰地顶在我腰间，像是枪。
车子发动，驶向黑暗。我从后窗看到王立他们把林雪塞进另一辆车，张律师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苏念一只手开车，另一只手还拿着那家伙抵着我："为什么要查这些？我们本来可以很幸福的。"
我嗓子发干："你杀了林薇。"
"她自找的。"苏念冷笑，"像你现在一样。"
车子驶向郊外，路灯越来越少。我知道，一旦到了没人的地方，我就会像林薇一样"意外"消失。
就在这时，我摸到座位底下有个硬物——可能是上辆车落下的扳手。我悄悄抓住，心跳快得要蹦出胸口。
"你知道吗，"我突然说，"林薇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就算你杀了我，证据也会送到警方手里。"
苏念手一抖："你撒谎！"
就是现在！我猛地用扳手砸向他拿枪的手，同时去抢方向盘。车子失控冲出路基，翻滚着栽进沟里。
世界天旋地转，我最后记得的是警笛声，和满脸是血的苏念爬向我时狰狞的脸...
我脑袋嗡嗡响，眼前全是金星。车子四轮朝天，我整个人倒挂在安全带上，血顺着额头往下流，糊住了右眼。
"臭婊子..."苏念的骂声从驾驶座传来，接着是解安全带的咔嗒声。
我使劲眨眼，看到他也倒挂着，半边脸被碎玻璃划得血肉模糊，正拼命去够掉在车顶（现在是"地面"）上的手枪。
我的扳手不知道飞哪儿去了。忍着肋骨可能断了的剧痛，我摸索着解开安全带，"咚"地一声摔在车顶上。
"别动！"苏念够到了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我，"把账本交出来！"
我手摸到车门把手，悄悄用力——纹丝不动，变形卡死了。远处警笛声越来越近，但听起来至少还有几分钟路程。
"警察马上就到，"我喘着气说，"你跑不掉了。"
苏念咧嘴笑了，血从牙缝里渗出来："杀了你，我就说车祸是你搞的鬼。"他手指扣上扳机，"最后问一次，账本在哪？"
我眼角瞥见副驾驶座位下有个反光的东西——我的手机！一定是刚才扭打时从口袋里掉出来的。屏幕还亮着，显示正在通话中...通话时长3分27秒...我什么时候...
"在张律师那儿！"我突然大喊，"还有警方备份！你杀了我也没用！"
苏念脸色变了："你撒谎！"他胳膊一抖，枪管跟着晃了晃。
就是现在！我猛地扑向副驾驶座，抓起手机对着话筒尖叫："救命！我们在城北老工业区路边！苏念有枪！"
砰！
枪声震得我耳膜生疼。副驾驶座椅被打穿一个洞，离我脑袋就差几厘米。苏念骂骂咧咧地爬过来，枪口再次对准我。
"去死吧！"他面目狰狞地扣下扳机。
咔嗒。
哑火。
苏念愣住了，我趁机抓起座位下的千斤顶手柄，用尽全力抡过去。金属砸在骨头上发出闷响，他惨叫一声，枪脱手了。
我们扭打在一起，他掐住我脖子，我抓他脸上的伤口。血腥味和汽油味混在一起，熏得我想吐。警笛声几乎就在耳边了，但我眼前已经开始发黑...
突然，刺眼的强光照进车厢。
"警察！放开她！"
苏念的手松了一下，我趁机挣脱，大口喘气。透过破碎的车窗，我看到好几束强光手电和黑洞洞的枪口指着我们。
"举起手！慢慢出来！"
苏念突然变了脸，冲我低声说："帮我这一次，我给你五百万。"见我不为所动，他又说，"一千万！现金！"
我冲他脸上啐了一口血沫子，用尽最后力气大喊："救命！他要杀我！"
接下来的事像做梦一样。警察撬开车门把我拖出来，有人给我披上毯子，救护车的蓝光一闪一闪。我看到苏念被按在地上戴手铐，还在冲我吼着什么。
"赵女士？能听见吗？"一个女警蹲在我面前，"是谁打的电话？"
我这才想起手机，摸出来一看——通话还在继续，显示联系人"李雯"。我按下免提，李雯带着哭腔的声音立刻传出来：
"雨晴！你还好吗？我听到枪声就报警了！坚持住！"
原来那通电话是我在抢方向盘时不小心碰到的。老天爷，李雯这丫头真是我命里的贵人。
担架抬过来时，我看到另一队警察从王立车上押下来三个人——林雪双手被反绑，嘴被胶带封着，但还活着；张律师满脸是血但能自己走；后面那个彪形大汉戴着手铐，脑袋耷拉着。
救护车门关上前，我听见一个警察拿着对讲机说："确认找到涉案枪支，申请搜查令搜查苏念住宅..."
三天后，我在医院病床上看新闻。苏念和王立的大头照占满屏幕，标题是"知名企业家涉谋杀及巨额经济犯罪"。
"他们把你拍得挺上镜。"
林雪提着果篮进来，额头上贴着纱布，手腕还有捆绑的淤青。她给我削苹果时说，警方在别墅琴房又找到了更多证据——苏念拆监控时漏掉了一个隐藏摄像头，完整记录了他杀害林薇的全过程。
"我姐...最后痛苦吗？"林雪突然问，手里的水果刀停在半空。
我摇摇头："新闻说是一瞬间的事。"这是个善意的谎言。法医报告显示林薇挣扎了近五分钟。
李雯风风火火闯进来，手里举着平板："快看！警方发布会！"
画面里，刑侦队长宣布在林薇钢琴暗格中发现的账本直接指向一笔两千万的挪用公款，而苏念作为保险受益人，在林薇死后获得八百万赔偿金。
"据嫌疑人王立交代，"队长对着话筒说，"他们原计划制造意外假象后潜逃海外..."
病房门又被推开，一个穿制服的警察拿着文件夹进来："赵女士，需要您确认一些细节。"
他摊开别墅平面图，指出每个摄像头的位置。原来除了琴房，浴室也有一个伪装成排气扇的隐藏摄像头。
"苏念用手机软件能随时查看所有监控，"警察摇头，"过去五年里，他监视着每个进入别墅的人。"
我胃里一阵翻腾，想起自己在那栋房子里的一举一动都被他看在眼里...
又过了一周，我出院后直接去了警局。负责案子的陈警官带我看了证据室——那个差点要了我命的U盘就躺在物证袋里。
"视频显示林薇女士发现账本后质问苏念，"陈警官说，"争执中苏念从背后袭击了她，然后伪造了车祸现场。"
"王立呢？"
"他负责清理监控和财务做账。"陈警官递给我一份资料，"他们在过去五年里共挪用公司资金近五千万。"
离开警局时，我在走廊遇见被押解的王立。这个秃顶男人看到我，突然挣脱警察冲过来："贱人！你毁了..."
警察立刻把他按在墙上。经过我身边时，他压低声音说："你以为赢了？苏念在海外还有..."
话没说完就被警察拖走了，但我明白他的意思——苏念可能还藏着钱，或者还有人没落网。
林雪约我在咖啡馆见面，推过来一份文件："别墅已经过户到我名下，但我想你可能有东西要拿。"
我摇摇头："我什么都不要。"在那栋房子里发生的每一件事都让我做噩梦。
"至少去看看，"林雪坚持，"我姐的钢琴...她一定希望有人能继续用它。"
就这样，我又一次站在琴房门口。阳光依旧透过纱帘照在钢琴上，但这次没有摄像头，没有苏念，只有尘埃在光线里静静漂浮。
我坐在琴凳上，手指轻轻抚过琴键。突然想起什么，我掀开琴垫——那个暗格还在。伸手一摸，指尖碰到个硬硬的小东西。
是一枚U盘，粘在暗格最里面，之前没被发现。我赶紧找来电脑插上——里面是段音频文件，日期是林薇死前一天。
"如果有人听到这个，说明我已经不在了。"林薇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我眼泪瞬间涌出来，"请不要为我难过。小雪，记得照顾好爸妈；赵雨晴小姐，无论你是谁，请小心苏念..."
我愣住了——她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录音继续："我查过苏念的新女友，叫赵雨晴。如果你听到这个，快逃！他对我做的，也会对你..."
录音到这里突然中断。我坐在琴凳上浑身发抖，原来林薇早就调查过我，早就预见到苏念的危险...
林雪红着眼睛拿走U盘："这要交给警方。"
临走时，我最后环顾琴房。阳光照在墙上一张照片上——林薇独奏会的海报。突然想起李雯提过，林薇生前在少年宫教钢琴。
"林雪，"我突然说，"你姐的钢琴班...现在还开吗？"
两个月后，"林薇钢琴教室"重新开张。我把别墅卖掉的钱加上自己积蓄租了间明亮的教室，正中央摆着那架从别墅搬来的三角钢琴。
开业当天来了不少林薇以前的学生和家长。有个小女孩问我："老师，林老师真的去天堂了吗？"
我蹲下来平视她："是的。但她留了很多好听的曲子给我们。"
第一节课，我教孩子们弹《小星星》。简单的旋律在教室里回荡，阳光透过窗户照在黑白琴键上，就像那天在琴房里看到的一样。
下课后，李雯神秘兮兮地拉我到一边："猜猜谁申请来当义工？"她指向门口——林雪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乐谱。
"我姐教我的，"她有点不好意思，"现在该我教别人了。"
就这样，我们三个女人——死者的妹妹、前任和闺蜜，一起经营着这家小小的钢琴教室。有时候深夜备课，我会恍惚觉得林薇就站在身后，像照片上那样温柔地笑着。
一年后，苏念和王立的案子宣判。无期徒刑，不得假释。庭审结束后，记者围住我问感想。我只说了一句："有些监控是为了保护，有些是为了控制。感谢警方找到前者，粉碎后者。"
回到教室，孩子们已经放学了。夕阳西下，我独自坐在钢琴前，弹起林薇最爱的《梦中的婚礼》。弹到一半，感觉有人把手轻轻搭在我肩上。
回头一看，没人。但我知道，她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