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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异事件簿 真心x 10248 字 2025-07-06 17:4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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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寄给我一本都市传说笔记本,说里面记录着真实发生的恐怖事件。

我随手翻到一页:“凌晨三点,独自在家听到敲门声,问是谁却无人应答——此时门外站着的,是另一个你。”

当晚凌晨三点,敲门声准时响起。

猫眼里映出我自己的脸,正咧嘴笑着。

我逃回卧室反锁房门,听见脚步声停在门外。

手机突然震动,是朋友发来的消息:“千万别开门!那东西会取代你!”

我颤抖着回复:“它现在就在门外...”

朋友秒回:“快看笔记本最后一页!”

泛黄的纸页上只有一行血字:“当你阅读这句话时,我已经在房间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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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点凶狠地砸在玻璃窗上,噼啪作响,像是无数细小的指节在焦躁地敲打。窗外的城市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搅成一锅混沌的浓汤,霓虹光晕融化在湿漉漉的黑暗里,模糊而扭曲。屋里只亮着一盏孤零零的台灯,光线昏黄,勉强在书桌一角划出一小圈光晕,将我、笔记本和键盘圈在里面,像一座摇摇欲坠的孤岛。指尖敲击键盘的嗒嗒声是这孤岛上唯一的节奏,单调、固执,对抗着窗外无休无止的雨声。又是个截稿前夜,灵感像干涸的河床,只剩下焦虑在无声地龟裂。

门铃突兀地撕破了屋内的沉寂。

我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心脏毫无预兆地猛跳了一下。这么晚?谁会来?疑惑像冷水渗入骨髓。我站起身,拖鞋摩擦地板发出轻微的“嚓嚓”声,走向门边的可视门铃屏幕。冰冷的电子屏幕一片漆黑,只有几个雪花点在无意义地跳动。门外摄像头的位置,空无一物,只有走廊尽头感应灯惨白的光晕,映着空荡荡的墙壁。刚才那声门铃,像是黑暗本身发出的一个空洞邀请。

打开门,一股裹挟着雨腥气的冷风立刻钻了进来。门廊地砖上,孤零零地躺着一个扁平的快递纸箱,没有任何快递公司的标签。箱子表面被雨水打湿了一小块,颜色深暗。没有寄件人信息,只在收件人栏里,打印着我的名字和地址。

关上厚重的防盗门,落锁的金属“咔哒”声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我掂了掂纸箱,很轻。回到书桌前,用裁纸刀划开封箱胶带。里面没有任何填充物,只有一本笔记本,安静地躺在箱底。

笔记本的样式老旧得令人不安。硬壳封面是那种沉甸甸的、接近墨绿的深色,边角磨损得厉害,露出底下灰白的纸板芯,像一块块丑陋的痂。封面没有任何文字或图案,只有一片顽固的、深褐色的污渍,形状难以名状,像是干涸了很久的什么液体。我皱了皱眉,指尖触碰到封面时,一种奇异的冰凉感立刻渗透皮肤,带着一种不属于纸张的、令人不适的滑腻。那感觉稍纵即逝,快得像是错觉。

翻开第一页,一行熟悉的、略显潦草的字迹跳入眼帘:

“阿默,哥们儿在旧货市场淘到的怪东西!都说这上面记的‘都市传说’,邪门得很,据传全是真事儿!你小子不是爱挖这些神神叨叨的素材么?拿去‘开开眼界’!——林涛”

林涛。这家伙,总爱收集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我扯了扯嘴角,但心里那点因深夜打扰而起的烦躁,被一丝微弱的好奇取代了。真事儿?嗤。我随手往后翻动。

纸张泛黄发脆,带着浓重的霉味和灰尘的气息,每一次翻动都发出细小的、令人牙酸的“沙沙”声。里面的内容杂乱无章,字迹五花八门,有些端正清晰,有些则潦草得如同濒死的挣扎,更有一些页面布满意义不明的涂鸦和符号,透着一种狂乱的气息。故事光怪陆离:深夜电梯里永远按不亮顶楼的按钮、镜子里倒映出身后多出的人影、水龙头里流出的猩红液体……典型的都市怪谈大杂烩,廉价而刻意。

直到我翻到中间偏后的一页。

这一页异常干净,只有一段用深蓝色墨水写下的字,字迹是一种紧绷的、仿佛用尽全身力气的工整:

“凌晨三点,独自在家听到敲门声。问‘谁’,无人应答。此时,门外站着的,是另一个你。它正等待取代你。”

字迹的工整透着一股强压的恐惧,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扎进我的眼球。几乎是条件反射,我的目光猛地扫向电脑屏幕右下角。

02:58。

一股寒气毫无征兆地从尾椎骨窜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骤然停止跳动,又在下一秒疯狂擂鼓,沉闷的撞击声在死寂的房间里震耳欲聋。指尖的血液似乎瞬间被抽干,变得冰凉麻木。

就在心脏快要撞碎肋骨的前一秒——

笃,笃,笃。

三声敲门响,如同冰冷的铁锤,精准地砸在凌晨三点的刻度上,也狠狠砸在我紧绷的神经末梢。

声音不大,甚至有些沉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轻易刺破了雨声的屏障,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里。每一下都敲在同一个位置,间隔分秒不差,机械、冰冷,不带一丝活人的犹豫或试探。

我像一尊骤然冻结的石像,僵在椅子上。血液似乎凝固了,四肢沉重得无法动弹。时间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扭曲。窗外的雨声、台灯昏黄的光晕、屏幕上未完成的文档……周遭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只剩下那三声敲门响在脑海里反复回荡,越来越响,越来越近,带着一种非人的执着。

不是我!门外不是我!这念头荒谬又疯狂,却像藤蔓一样死死缠住了我的意识。笔记本上那句工整得诡异的话,此刻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神经上。

“门外站着的,是另一个你。”

恐惧终于冲垮了理智的堤坝。我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动作大得带倒了旁边的水杯。“哐当”一声脆响,玻璃杯摔在地板上,碎片和水渍飞溅开来。我却顾不上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尖叫:看看!看看门外到底是什么!这念头像恶魔的低语,明知危险,却带着致命的诱惑。

双脚像是踩在棉花上,虚浮无力,却又以快得惊人的速度将我拖向门厅。冰冷的恐惧感包裹着我,每一步都像踏在冰面上。我几乎是扑到防盗门前,身体死死抵住冰冷的金属门板,仿佛这样就能增加一点微不足道的屏障。眼睛凑近那个小小的猫眼孔洞。

门外的景象,瞬间将我拖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猫眼那扭曲的广角视野里,走廊感应灯惨白的光线下,清晰地映出一张脸。

我的脸。

每一根眉毛的走向,熬夜留下的淡淡黑眼圈,甚至连下巴上那颗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痣,都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但那不是我。

那张脸上,正咧开一个巨大到骇人的笑容。嘴角被强行拉扯到接近耳根的位置,露出森白的牙齿。眼睛瞪得极大,眼白占据了绝大部分,瞳孔却缩成针尖般的一点墨黑,死死地、贪婪地,透过猫眼的小孔,刺向我。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没有一丝属于人类的情绪,只有一种纯粹的、令人骨髓冻结的恶意和扭曲的愉悦,仿佛终于等到了期待已久的猎物。

“啊——!”

一声短促、破碎、完全不似人声的尖叫从我喉咙里挤了出来。我猛地向后弹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咚”一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冲撞,每一次搏动都带来窒息般的剧痛。胃部剧烈翻搅,酸液直冲喉头。我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指甲几乎要嵌进脸颊的皮肉里,用尽全身力气才将那灭顶的呕吐感和更凄厉的嚎叫硬生生压了回去。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T恤,冰冷粘腻地贴在皮肤上。

跑!

身体在大脑发出指令前就做出了反应。我像一头发疯的困兽,猛地转身,踉跄着冲向卧室。客厅的沙发扶手狠狠撞在膝盖上,钻心的疼痛传来,我却毫无知觉,只是凭借着求生的本能,手脚并用地扑向那扇通往最后堡垒的门。

“砰!”

卧室门被我用尽全身力气甩上。沉重的木门撞击门框,发出巨大的声响,震得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几乎在门合拢的瞬间,我的手指已经痉挛般地摸到了门把手下方冰冷的金属旋钮——反锁旋钮。

“咔哒!咔哒!咔哒!”

三声急促、清脆的金属啮合声,在死寂的卧室里被无限放大。每一声“咔哒”,都像是一把生锈的锁,勉强锁住门外那无法名状的恐怖。

背脊死死抵住冰凉的门板,我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喉咙火烧火燎。全身的力气仿佛都在刚才的狂奔和反锁中用尽了,双腿抖得如同风中的芦苇,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沿着门板一点点滑落,最终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额头抵着同样冰冷的门板,触感让我稍微找回了一丝丝虚弱的真实感。

门外,一片死寂。

没有脚步声,没有撞击,没有那令人发狂的敲门声。只有窗外雨点持续敲打玻璃的单调背景音。

走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狠狠掐灭。不可能。那张咧到耳根的笑脸,那双针尖般恶毒的眼睛……它就在那里。它在等。

这份令人窒息的寂静,比任何声响都更恐怖。它像一层无形的、冰冷的膜,紧紧包裹住整个卧室,将我困在里面。我的耳朵拼命捕捉着门外的任何一丝动静,神经绷紧到了极限。

就在这时,被我下意识死死攥在手里的手机,突然毫无征兆地震动起来!

“嗡——嗡——嗡——”

那震动如此剧烈,在我汗湿冰冷的手心里疯狂跳动,像一颗即将爆炸的心脏。屏幕随之亮起,刺眼的白光在黑暗中猝然炸开,狠狠刺痛了我因恐惧而收缩的瞳孔。

屏幕上跳出的是林涛的名字!

心脏像是被一只巨手攥住又猛地松开,血液瞬间冲上头顶。是他!是林涛寄来的这本该死的笔记本!他一定知道什么!

我用几乎要捏碎手机的力道划开接听,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和无法抑制的恐惧嘶喊:“涛子!它…它来了!就在门外!那个…那个东西!跟我长得一模一样!”

电话那头,回应我的却是一片诡异的死寂。没有林涛惯常的咋呼声,没有呼吸,甚至连电流的底噪都消失了。绝对的真空般的沉默,仿佛电话接通的是一个无边的黑洞。

“涛子?林涛!说话啊!”我的声音拔高了,恐惧中掺杂了绝望。

就在我的神经即将被这死寂彻底扯断的瞬间,林涛的声音终于传了过来。但那声音……完全变了。不再是平时那种大大咧咧的调子,而是被压得极低、极哑,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被恐惧强行撕扯出来的,带着一种濒死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急促:

“别开门!阿默!千万别开门!听到没有!”他的声音抖得厉害,仿佛正身处比我还可怕的绝境,“那不是你!那东西……它要取代你!它会……它会变成你!它……”

“它现在就在门外!”我对着话筒嘶吼,眼泪失控地涌了出来,视线一片模糊,“就在外面!我反锁了!我该怎么办?涛子!它……”

“快!”林涛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一种破音的尖锐,打断了我语无伦次的哭喊,“看笔记本!快!最后一页!快看!没时间了!快!”

“嘟…嘟…嘟…”

电话被突兀地挂断了。忙音空洞地响着,像是对我宣判的倒计时。

笔记本!

林涛最后那撕裂般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向书桌。那本深绿色硬壳的笔记本,就静静地躺在台灯光晕的边缘,像一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墓碑。深褐色的污渍在灯光下仿佛有了生命,微微蠕动。

最后一页!快!

手指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僵硬不听使唤,几次才勉强翻开那沉重的硬壳封面。纸张“哗啦啦”地翻动着,霉味和灰尘味混合着恐惧的气息钻进鼻腔。那些扭曲的涂鸦、潦草的字迹、诡异的符号在眼前飞速掠过,像一幕幕疯狂闪回的地狱景象。

终于,指尖触到了最后一页。

泛黄的纸页上,只有一行字。

不再是深蓝色的墨水,不再是工整的笔迹。

那是用一种粘稠的、暗得近乎发黑的暗红色写下的字,笔画歪斜、断续,仿佛书写者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又或者……是某种力量强行扭曲了书写的过程。那暗红色,散发着若有似无的、令人作呕的铁锈味。

我的目光死死钉在那行字上,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血液似乎都在瞬间冻结了。

“当你阅读这句话时,我已经在房间里了。”

嗡——

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窗外的雨声,自己粗重的喘息,心脏狂跳的轰鸣……一切都被一种更高频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嗡鸣彻底覆盖。

我猛地抬起头,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提线木偶。目光惊恐地扫视着这间狭小的卧室——唯一的庇护所。

书桌,台灯投下昏黄的光晕,照亮一小片狼藉的桌面。

衣柜,深色的木门紧闭着,像一张沉默的巨口。

床铺,被子胡乱堆成一团,在阴影里勾勒出诡异的轮廓。

还有……床底。那片被台灯光晕勉强触及边缘的、更浓重的黑暗。

每一个角落,每一片阴影,都仿佛在无声地蠕动,蛰伏着不可名状的恶意。那行暗红字迹如同恶毒的诅咒,瞬间赋予了这片空间全新的、令人窒息的含义。

它说:“我已经在房间里了。”

它在哪?!

空气凝固成了冰冷的胶质,沉重地挤压着我的肺腑。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那味道似乎不仅仅来自笔记本,更弥漫在房间的每一个分子里。我瘫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冰冷的门板,那点微不足道的依靠感早已荡然无存。门板不再是屏障,它更像是一口巨大棺材的盖子,将我彻底封死在这片被诅咒的空间里。

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眼珠在眼眶里疯狂地转动,像失控的探照灯,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寸被光线分割的明暗交界处。

书桌下那片浓黑的阴影?它会不会就蜷缩在那里?那双针尖般的瞳孔,正透过桌腿的缝隙,死死盯着我?

衣柜紧闭的门缝?那里面……是不是正紧贴着门板,无声地站着?那张咧到耳根的笑脸,是不是正对着门缝,等待着?

床底!那片最深邃的黑暗!它一定在床底!那冰冷滑腻的触感,那非人的气息……

我的目光最终死死钉在床沿下那片吞噬光线的黑暗区域。那片黑暗仿佛有了生命,在微微起伏、鼓胀。台灯的光晕似乎无法靠近它,被一层无形的力量扭曲、排斥。那黑暗的中心,仿佛正酝酿着一个漩涡,一个通往地狱的入口。

“呼……呼……”

我听到了自己粗重得像破风箱般的喘息声,在死寂的房间里异常刺耳。不,不对!还有另一个声音!

极其细微,极其缓慢。

“沙……沙……”

像是粗糙的布料在极其缓慢地摩擦着地板。声音的来源……正是那片床底的黑暗!

它在动!它爬出来了!

极致的恐惧瞬间引爆了身体里最后一丝潜能。我手脚并用地向后猛蹬,脊背和门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整个人拼命地向后缩,恨不得把自己挤进门板里,挤进墙壁里!指甲在光滑的地板上徒劳地抓挠,发出“吱嘎”的噪音。

“别过来!滚开!滚开啊!”破碎的嘶喊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里冲出,带着哭腔和彻底的绝望。

那“沙沙”声,停顿了。

死寂重新降临,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充满压迫感。时间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死死盯着床沿,眼球因为过度用力而布满血丝,泪水混合着汗水模糊了视线。

然后,那声音又响起了。

“沙……沙……”

这一次,更加清晰,更加……靠近。像是什么东西,正从床底的深渊里,慢慢地、一点一点地爬出来。

台灯光晕的边缘,那片浓稠的黑暗似乎被搅动了。一个轮廓,极其模糊,极其缓慢地,从床底的阴影中探了出来。

先是……一只手的轮廓。

苍白得毫无血色,五指以一种非自然的僵硬姿态张开,指关节异常突出。它缓缓地搭在了地板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那令人窒息的“沙沙”声仍在继续,仿佛来自更深处。

接着,是另一只手。

同样苍白僵硬,同样缓慢地搭在地板上。

两只手之间的距离,正好是一个人肩膀的宽度。

它在支撑起身体!

我的大脑彻底被恐惧的冰水淹没,一片空白。身体抖得如同筛糠,牙齿不受控制地上下磕碰,发出“咯咯咯”的轻响。完了。它要出来了!林涛!林涛!那本该死的笔记本!笔记本!

混乱的思绪像是溺水者胡乱抓到的稻草。笔记本!最后一页!那行血字!

对了!写字!写下来!把这一切写下来!也许……也许写下它,就能破解?或者……至少留下点什么?

这个念头荒谬而绝望,却是我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我像疯了一样,用尽全身力气扑向书桌。那本摊开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笔记本就躺在那里。我抓起桌上唯一一支笔——一支廉价的塑料圆珠笔,笔尖因为用力过猛而狠狠戳在最后一页那行暗红血字的下方。

纸页被戳破了一个小小的洞。

我顾不上了。恐惧和绝望像岩浆一样在血管里奔涌,驱使着我的手指,在纸上疯狂地划动。笔尖摩擦纸张,发出急促的“沙沙”声,与床底传来的、缓慢的“沙沙”声形成了诡异而恐怖的和弦。

“它在床底!它爬出来了!林涛!救命!救救我!它在房间里!它……”

字迹歪歪扭扭,几乎无法辨认,每一笔都带着剧烈的颤抖,如同垂死者最后的痉挛。汗水滴落在纸上,迅速晕开一片片深色的水渍。我甚至不敢回头去看床底的方向,只能死死盯着纸面,仿佛这脆弱的纸页是隔绝我和身后那怪物的唯一屏障。

写!写!把一切写下来!

“……手!它伸出来了!两只手!它在撑起来!它要……”

我的笔尖猛地顿住。

眼睛死死盯着刚刚写下的最后几个字。

“……它要……”

不对!

那支廉价的蓝色圆珠笔,笔尖下流淌出的墨迹……正在消失!

不,不是消失。是……褪色?被抹除?

就在我的眼皮底下,刚刚被我疯狂写下的“它要”两个字,那蓝色的墨迹,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极其浅淡、稀薄。像被一张无形的嘴,贪婪地吸食着墨水的颜色和其中蕴含的“故事”。

更令人心胆俱裂的是,伴随着字迹的褪色,笔记本最后几页原本空白的纸张,正在飞速地、诡异地……减少!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正在飞快地撕掉那些空白的纸页!或者说,那些承载着空白可能性的纸页,正在被某种力量强行“消耗”掉!

我写的每一个字,都在消耗这本笔记本的“存在”!它在用我的恐惧、我的叙述作为养料,加速它自身的“完成”!

而它的“完成”……意味着什么?

那行暗红的血字如同烙印般重新灼烧我的脑海:“当你阅读这句话时,我已经在房间里了。”

当笔记本的空白被耗尽,当最后一个字被写下……它是不是就彻底……“完成”了取代?

“沙……沙……”

床底那缓慢而持续的摩擦声,骤然变得清晰起来!仿佛那东西因为我的书写而获得了力量,爬行的动作明显加快了!

我惊恐万分地猛一回头。

床沿下,那片浓稠的黑暗里,一个模糊的、属于“人”的上半身轮廓,已经探出了大半!肩膀的线条,脖子的阴影……它正以一种极其僵硬的姿势,一点一点地,将头颅从床底的黑暗中抬起来!

台灯昏黄的光晕,吝啬地、迟疑地,终于勉强勾勒出那抬起部分的边缘。

是头发。

湿漉漉的、紧贴在头皮上的黑色头发。

是我自己的发型!

“呃——!”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从我喉咙深处挤了出来。极致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巨手,扼住了我的喉咙,也冻结了我全身的血液。我握着笔的手指痉挛般地抽搐着,圆珠笔“啪嗒”一声掉落在摊开的笔记本上,在纸面弹跳了一下,滚到桌沿,最终掉落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空洞的轻响。

笔掉了。

我的目光却无法从笔记本上移开。一种冰冷到骨髓的明悟,如同毒蛇般缠绕上来——写,是加速它的降临;不写,是坐以待毙。无论选择哪一条路,终点似乎都是那不可名状的黑暗。

绝望如同粘稠的沥青,瞬间灌满了我的胸腔,沉重得让我无法呼吸。我瘫坐在椅子上,身体的所有力气都被抽空了,只剩下无法控制的、筛糠般的颤抖。

“沙……沙……沙……”

那爬行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不再局限于床底,而是整个房间的地板都在发出那种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仿佛无数只冰冷的手,正贴着冰冷的地面,从四面八方,向我爬来。

它不止一个?

或者说,它的存在本身就弥漫了整个空间?

视野的边缘开始不受控制地晃动、扭曲。书桌的线条变得波浪起伏,墙壁仿佛在融化。台灯昏黄的光晕摇曳着,将那些扭曲的家具和墙壁投射出巨大、狰狞、不断舞动的影子。影子纠缠在一起,像一群狂欢的魑魅魍魉。空气变得粘稠而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冰冷的淤泥,带着浓重的、令人作呕的铁锈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如同陈年尸骸腐朽的甜腻气息。

“咯咯……咯……”

牙齿不受控制地疯狂磕碰,那细碎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敲打着我脆弱的耳膜。汗水像无数冰冷的虫子,顺着额头、鬓角、脊背肆意爬行,浸透了衣衫,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

完了。全完了。

林涛……笔记本……血字……门外那张脸……床底爬出来的东西……消失的字迹……减少的空白页……

所有破碎的、恐怖的画面和念头,如同失控的旋转木马,在我混乱、濒临崩溃的大脑中疯狂地冲撞、搅动。它们撕扯着我的意识,试图将最后一点理智彻底扯碎、吞噬。

不!

一个微弱却异常尖锐的声音在意识的最深处尖叫起来:不能这样!不能让它就这样得逞!就算死……就算被取代……也要留下点东西!留下真相!留下警告!

这个念头像一簇微弱的火苗,在绝望的冰原上骤然亮起。它微弱,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

写!

我猛地吸了一口那带着腐朽铁锈味的冰冷空气,肺部传来一阵刺痛。僵硬的手指再次伸向书桌——不是去捡那支掉落的笔,而是直接抓起了那本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笔记本本身!

没有笔,就用血!

用我的血!

指甲!用指甲!

我低下头,张开嘴,对着自己左手大拇指的指尖,用尽全身残留的力气,狠狠地咬了下去!

“唔!”

尖锐的剧痛瞬间从指尖炸开,直冲大脑。一股温热的液体涌入口腔,带着浓烈的、属于我自己的血腥味。铁锈味瞬间盖过了房间里那股腐朽的甜腻。

成了!

顾不上钻心的疼痛,我将流血的拇指猛地按向笔记本那仅存的、泛黄的空白纸页!

指尖的剧痛混合着一种奇异的麻木感,鲜血迅速在指腹下晕开一小片温热粘腻的猩红。我死死盯着那片红色,它像一枚不祥的印章,盖在这本吞噬文字的怪物身上。一种近乎疯狂的报复感和绝望的倾诉欲瞬间攫住了我。

写!用血写!写下这一切!写下这诅咒的真相!

指尖带着粘稠的血迹,重重地、颤抖着按在纸页上。冰冷的纸面触碰到伤口,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反而让我的大脑获得了一丝病态的清醒。我咬着牙,开始用力地划动。

血写的字迹远比墨水更加滞涩、粘稠。每一笔落下,都像是在拖拽着千斤重担。暗红的血珠在笔画的末端凝结、滴落,在纸上留下一个个小小的、深色的印记。我写得异常艰难,也异常用力,仿佛要把所有的恐惧、愤怒和最后的意志都灌注进这血色的字迹里。

“它……在……这……里……”

每一个字都歪歪扭扭,如同垂死者的烙印,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狰狞。

“林……涛……别……信……笔……记……本……”

指尖的伤口因为用力而再次撕裂,更多的鲜血涌出,顺着指缝流淌到手腕,带来一阵滑腻的冰冷。但我顾不上了。我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指尖与纸面的接触上,集中在那些用自己生命书写的、血淋淋的警告上。

“……它……吞……掉……字……变……成……你……”

“快……跑……”

写到这里,我的手指猛地一滑,一个长长的、歪斜的血痕拖了出去。剧烈的喘息让我眼前阵阵发黑,汗水混合着血水,滴落在纸面上,晕开一片模糊的红。

它吞掉字,变成你……

这句话写完的瞬间,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感,毫无预兆地从我按在纸面的指尖传来。那感觉并非物理上的低温,而是一种……存在的剥离感?仿佛指尖下的纸页突然变成了一个微小的、贪婪的漩涡,正在疯狂地吸吮着什么。吸吮的不仅是我的血液,更是……我书写这个行为本身所蕴含的“意义”?或者说,是我正在“叙述”的“故事”?

我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刚刚写下的字迹。

刹那间,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那些歪歪扭扭的血字——“它”、“在”、“这”、“里”——每一个字,那原本粘稠、饱满、甚至还在微微反光的暗红色泽,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不是干涸变暗,而是褪色!从一种鲜活、带着生命气息的暗红,飞快地变成一种死气沉沉的、如同干涸污泥般的深褐色!仿佛纸页深处有一只无形的嘴,正贪婪地吸食着这些字迹中蕴含的“血色”和“故事性”,只留下一个徒具其形的、空洞的褐色印记。

与此同时,伴随着字迹的褪色,笔记本最后仅存的那几页空白纸张,正在诡异地、无声地……消失!

就像被投入熔炉的薄冰,边缘在无形的火焰中迅速卷曲、焦黑、化为细小的黑色灰烬,然后彻底湮灭于无形!纸页减少的速度,比我用血书写时更快!仿佛我每写下一个字,都在为这吞噬的火焰添柴加薪,加速着这本“书”走向“完成”的终点!

“不!不!停下!”我发出嘶哑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下意识地想抽回手。

但就在这一刹那——

“沙!”

一声清晰得令人头皮炸裂的摩擦声,就在我的脚边响起!

冰冷!

一股冰冷滑腻到了极致的触感,毫无预兆地缠上了我的脚踝!

那感觉……像是一条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湿漉漉的蟒蛇!带着一种非生命的、令人作呕的粘稠感!

“啊——!!”

我终于控制不住,发出了凄厉到变形的尖叫。身体猛地向上弹起,想要挣脱!

但那股冰冷滑腻的力量大得惊人!它死死地箍着我的脚踝,如同最沉重的镣铐!我向上挣脱的力量,非但没有甩脱它,反而像是给了它一个借力的支点!

“哗啦——!”

伴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拖拽声,我被那股力量猛地从椅子上拽了下来,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眼前金星乱冒,后脑勺传来一阵钝痛。

笔记本脱手飞出,在空中翻了几页,最后“啪”地一声,摊开落在不远处的地板上。纸页翻动间,我惊恐地看到,那最后残余的空白页,只剩下薄薄的三四页了!而之前用血写下的字迹,大部分已经彻底褪成了毫无生气的深褐色印记,只有最后几个字——“跑”——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即将熄灭的红晕。

那冰冷滑腻的触感,正顺着我的脚踝,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又带着不可抗拒的恐怖力量,向上蔓延!小腿!膝盖!

我甚至能“感觉”到那东西的形状——像是一条条没有骨头、却又充满韧性和力量的冰冷触手!它们缠绕着,蠕动着,收紧着,所过之处,皮肤下的血液似乎都被冻结了,带来一种深入骨髓的麻痹感。

它来了!

它就在我身上!

极致的恐惧和冰冷的触感彻底淹没了我。我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徒劳地在冰冷的地板上扭动、挣扎,双手疯狂地抓挠着地板,指甲在光滑的表面上刮擦出刺耳的声音。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意义不明的气音,眼泪、鼻涕和汗水混合着流下,一片狼藉。

完了。彻底完了。被抓住了……它要取代我了……林涛……妈妈……

混乱的、濒死的念头在脑中炸开。

就在这彻底绝望的深渊边缘,我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了那本跌落在地、摊开的笔记本。

最后残留的、那一点点微弱的血色——那个“跑”字——如同回光返照般,刺了一下我的眼睛。

跑?

往哪跑?

门……反锁着……钥匙……钥匙在客厅!

一个微弱的、垂死挣扎般的念头,如同风中残烛般亮起:客厅!钥匙在玄关鞋柜上!拿到钥匙!打开反锁!冲出这扇门!

这个念头本身荒谬绝伦——我正被那冰冷的东西缠住拖拽,怎么可能挣脱?但它却像溺水者最后的稻草,点燃了我体内残存的、最后一丝求生的本能。

“呃啊——!”

我爆发出野兽般的嘶吼,身体里不知从哪里榨取出一股力量,双手和未被缠住的左腿疯狂地在地板上蹬踹、抓挠,身体拼命地向前扭动、爬行!目标——那扇通往客厅的、紧闭的卧室门!

缠在右腿上的冰冷力量骤然收紧!仿佛被激怒了!麻痹感瞬间增强,右腿几乎完全失去了知觉,沉重得像灌满了铅。但我不管了!左腿疯狂地蹬踹着地面,双手的指甲在木地板上抓挠,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身体如同一条被钉住了尾巴的蚯蚓,在巨大的痛苦和阻力下,极其缓慢地、一寸一寸地向前挪动。

指尖距离那冰冷的门板,还有不到半米……

身后那冰冷滑腻的拖拽力,却越来越大……

地板在身下摩擦,皮肤火辣辣地疼。

就在我几乎要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指尖离门板还有一掌之遥时——

“咚!”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突然从背后紧贴着的门板外传来!

不是卧室门内,是外面!客厅那边!是……防盗门的方向?

这声音如同惊雷,瞬间劈中了我濒临崩溃的神经。

谁?这个时候?

难道是……林涛?!他来了?!

这个念头如同强心针,瞬间注入我即将熄灭的意识。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猛地爆发!

“啊——!”

我嘶吼着,左腿爆发出最后的力气狠狠一蹬!同时,被缠住的右腿用尽全身意志力猛地一挣!

缠在右腿上的冰冷滑腻感,似乎因为那突如其来的门外撞击声而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滞!

就是这一瞬间!

我的身体借着蹬踹之力猛地向前一窜!

“啪!”

右手的手指,终于触碰到了那冰冷光滑的门板!

“咔哒!”

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和求生的本能,我的手指闪电般勾住了门把手下方的反锁旋钮,用尽全身残留的力气狠狠一拧!

反锁解除了!

卧室门向内弹开了一条缝隙!

客厅里一片昏暗,只有玄关处应急灯微弱的绿光,勉强勾勒出鞋柜模糊的轮廓。钥匙!就在鞋柜上!

希望!生的希望!如同黑暗中的灯塔!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手脚并用,拖着那条依旧冰冷麻痹的右腿,挣扎着向门缝爬去!目光死死锁定玄关鞋柜的方向。

一步……两步……

就在我的上半身即将爬出门缝,客厅微弱的绿光洒在我脸上的瞬间——

“笃,笃,笃。”

三声清晰无比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声音的来源,无比明确。

客厅。

防盗门外。

那声音,不高不低,不急不缓,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熟悉的机械感。

和凌晨三点的那三声,一模一样。

我所有的动作,瞬间僵死。

血液在刹那间彻底冻结。刚刚燃起的、微弱的希望之火,被这突如其来的三声敲门响,如同冰水般兜头浇灭,连一丝青烟都没留下。

它……还在门外?

那……那刚才在卧室里抓住我的脚踝……把我拖下椅子……那冰冷滑腻的东西……是什么?

床底那个正在爬出来的……又是什么?

笔记本最后一页的血字……“我已经在房间里了”……

混乱、矛盾、无法理解的恐怖信息像无数把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我混乱的大脑。极致的恐惧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灌满了我的胸腔,冻结了我的思维和身体。我像一个断了线的木偶,维持着向客厅爬行的姿势,僵在卧室门口的地板上,一动不动。只有眼珠,因为极度的惊恐而微微颤抖着,死死盯着客厅那扇紧闭的防盗门。

门外,一片死寂。仿佛刚才那三声敲门只是我的幻觉。

但这死寂只持续了不到三秒。

一个声音,从防盗门外清晰地传了进来。

那声音……

温柔,熟悉,带着一丝老年人特有的慈祥和……难以言喻的疲惫。

“小默?小默?开门啊,是妈妈。外面雨好大,妈妈没带伞……”

嗡——!

大脑里像有一颗炸弹轰然炸开!所有的意识、所有的思维,瞬间被炸得粉碎!

妈妈?

不!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我母亲……我母亲三年前……就已经……因为那场该死的车祸……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杂着巨大悲痛和灭顶恐惧的寒意,瞬间从我的头顶贯穿到脚底!身体里的每一根骨头、每一条神经都在发出无声的尖叫!

那个声音还在继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担忧和催促:

“小默?你怎么了?快开门啊!妈妈浑身都湿透了……外面好冷……”

那语气,那语调,甚至那带着一点点地方口音的尾音……都和我记忆深处母亲的声音,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不……不……”我瘫在冰冷的地板上,嘴唇哆嗦着,发出微弱得如同蚊蚋般的呓语。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混合着冷汗和血水,疯狂地涌出,模糊了视线。巨大的悲痛和更巨大的恐惧交织在一起,像两条毒蛇死死缠住了我的心脏,几乎要把它勒爆。

妈妈……

门外的……是什么?

它怎么会……怎么能……模仿出妈妈的声音?

它到底想干什么?

就在我被这无法理解的恐怖彻底击垮,意识即将陷入一片混沌的黑暗时——

“笃,笃,笃。”

那三声冰冷、机械、不带任何感情的敲门声,再一次响起。

清晰地,砸在客厅的防盗门上。

也砸碎了我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理智。

黑暗如同粘稠的潮水,温柔而无可抗拒地淹没了我的意识。


更新时间:2025-07-06 17:46: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