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开的殡葬公司老板娘是个狐狸精,一个破冰棺要价三万,我老公嫌我事多,连刷十八万,还想让我卖掉外婆的玉佩去填补他俩的窟窿。
他们不知道,那玉佩是我压制身上「诅咒」的法器。
当他为了小三,连女儿的命都不要时,我也就不需要再为他保留什么体面了。
我取了他的头发,沾了那女人的口红,用我家祖传的禁术,将他们的孽缘死死绑在了一起。
1
我妈躺在那个叫「能量水晶寝宫」的破箱子里,已经三天了。
箱子外面糊着一层亮闪闪的塑料片,据会所老板姚曼说,这叫天然水晶,能滋养灵魂。
可现在,箱子底部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漏着黑褐色的液体,一股混杂着廉价香精和腐烂气味的腥臭,熏得整个灵堂都让人作呕。
姚曼扭着水蛇腰,指甲上镶着钻,捏着鼻子,用一种悲天悯人的语气对我老公陆哲说:「陆先生,您看,这能量场被您太太的负面情绪污染了。您母亲的灵魂正在逸散,再不净化,恐怕……就要变作怨灵了。」
我浑身冰冷,不是因为空调,是因为愤怒。
三天,光是这个破箱子的租金就花了九万。现在它漏了,姚曼非但不认账,还把责任推到我头上。
我攥紧拳头,质问她:「你说这水晶能保鲜七天,现在才第三天,我妈的遗体就这样了,你还想怎么样?」
陆哲一把将我拽到身后,眉头紧锁,脸上满是嫌恶。
「苏晚!你能不能别闹了!姚大师是专业的,她说是你的问题就是你的问题!我妈都这样了,你还在这斤斤计斤计较,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精准地捅进我心脏。
姚曼顺势依偎进陆哲怀里,柔若无骨地轻抚他的胸口,安抚道:「陆先生别生气,太太也是悲伤过度。灵魂净化的事,宜早不宜迟。我们最新推出的『天光普渡』仪式,能彻底洗涤逝者身上的怨气,由我亲自主持,不贵的,只要十八万八千八。」
十八万八!她怎么不去抢!
我气得发抖,正要冲上去撕烂那女人的嘴,却看见陆哲的手,已经熟练地滑到了姚曼挺翘的臀上,用力捏了一把。
女人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哼,身体更软了。
而我,像个傻子一样,站在我妈那具正在发臭的遗体旁,看着我结婚八年的丈夫,和另一个女人在灵堂之上,眉来眼去,媾和调情。
陆哲甚至没再看我一眼,直接从包里抽出银行卡,递给姚曼。
「刷!只要能让我妈走得安详,多少钱都值!倒是委屈姚大师了,还要被不懂事的人为难。」
我眼睁睁看着那张存着我们全部积蓄,准备给女儿交手术费的卡,被姚曼夹在涂着鲜红蔻丹的指间,在POS机上轻轻一划。
「嘀」的一声,我女儿的希望,没了。
我眼前一黑,几乎要栽倒在地。
我死死地盯着陆Kk哲,我想问他,女儿怎么办?我们说好,等我妈的后事办完,就带女儿去北京做手术的。
可他只是厌烦地瞥了我一眼,扶着几乎挂在他身上的姚曼,低声笑道:「大师的腰可真软,不知道净化灵魂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有劲儿……」
那污秽的调笑,像一把重锤,彻底砸碎了我心底最后一丝幻想。
2
所谓的「天光普渡」仪式,就是一场拙劣的骗局。
姚曼换了身飘逸的白纱裙,在我妈的水晶宫旁点燃了几根劣质的香薰,嘴里念念有词,念的既不是佛经也不是道藏,倒像是在念什么美容会所的宣传语。
几个穿着黑西装的壮汉,拿着喷壶,往水晶宫上喷洒着所谓的“圣水”,那股浓烈的酒精味,熏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我强忍着恶心,别过脸去。
陆哲却看得一脸虔诚,仿佛姚曼不是在跳大神,而是在普渡众生。
仪式持续了不到半小时就结束了。
姚曼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叹息道:「总算把老夫人的灵魂稳住了。唉,只是可惜了,这身寿衣被能量浊流污染,已经不能穿了。」
她朝手下递了个眼色。
两个壮汉立刻上前,粗暴地掀开水晶宫的盖子。
一股更浓烈的恶臭扑面而来。
我妈的遗体赤裸着,身上沾满了那些黑褐色的污秽液体,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凄惨。
「你们干什么!」我尖叫着扑过去,想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母亲最后的体面。
陆哲却死死地拉住了我,他双目赤红,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愤怒。
「苏晚你疯够了没有!你再闹,我妈就真的不得安宁了!」
姚曼在这时悠悠开口,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她打开一本宣传册,指着其中最贵的一款。
「陆先生,这件『九天云锦寿衣』,是我们会所的镇店之宝,天蚕丝所制,能保佑逝者灵魂轻盈,直登九霄。现在给您一个折扣,只要九万九千九。」
我气笑了。
九万九,买一件死人穿的衣服?
「陆哲,你看看她!她是在榨干我们!女儿的手术费已经没了,你还想怎么样!」我嘶吼着,泪水决堤而出。
陆哲的脸上闪过一丝愧疚,但仅仅是一瞬间。
他松开我,走到我面前,声音低沉而压抑:「钱没了可以再赚,我妈的尊严只有这一次!苏晚,我不想再重复第二遍!」
说完,他又一次拿出了那张已经所剩无几的银行卡。
我没有再阻拦。
我只是麻木地看着。
看着他们给我母亲换上那件可笑的寿衣,看着他们重新把她放回那个漏水的破箱子里。
灵堂里,那股混杂着脂粉香、廉价香精和尸臭的味道,越来越浓。
我缓缓地,一字一句地对陆哲说:「陆哲,你会后悔的。」
他嗤笑一声,搂着姚曼的腰,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我最后悔的,就是娶了你这么个拎不清的女人。」
他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清晰地刺入我的耳朵。
我的世界,在那一刻,彻底崩塌了。
3
陆哲当晚没有回来。
他说公司有个紧急项目,这几天都要住在公司。
我一个人守在灵堂,为我妈编织着「平安结」。
这是我们苏家的传统,我是个结绳师,从小外婆就教我,人的生老病死,都系于一线。用往生者的头发,混着红线编织九九八十一个平安结,烧化了,能保佑他们在黄泉路上,一路顺遂。
冰冷的灵堂里,只有我指尖捻动丝线的细微声响。
三姨提着一碗热粥走了进来,她是我妈的亲妹妹,看我脸色苍白,心疼地直叹气。
「晚晚,你也别太怪陆哲,男人嘛,事业为重。他这么拼命,不也是为了这个家。」她劝慰道。
我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家?
我的家早就散了。
三姨坐在一旁,一边帮我整理丝线,一边刷着手机。
突然,她「咦」了一声,把手机凑到我面前。
「晚晚你看,这不是陆哲吗?我儿子刚在『云顶阁』吃饭,说碰见他了,还以为我看错了呢!这小子,说是加班,原来是跟客户谈生意呢,这么高级的地方,肯定是个大项目!」
屏幕上,是一张高清的照片。
背景是「云顶阁」金碧辉煌的水晶吊灯。
陆哲穿着我给他新买的西装,正含情脉脉地看着对面的女人,亲手将一块切好的牛排,喂进她的嘴里。
而那个女人,巧笑嫣然,正是姚曼。
照片的角度抓得很好,连姚曼脖子上那颗暧昧的红痕都拍得一清二楚。
那一刻,我手里的红线「啪」的一声,断了。
我感觉不到手指的疼痛,也感觉不到心脏的跳动。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只剩下照片里那对狗男女刺眼的笑容,在我眼前无限放大。
「晚晚?你怎么了?手流血了!」三姨惊慌地叫了起来。
我低下头,看着鲜红的血液顺着断裂的红线,滴落在我刚编好的一个平安结上,迅速洇开,像一朵妖异的彼岸花。
我的手机在这时亮起,是陆哲发来的信息。
「老婆,还在忙吗?我这边刚开完会,累死了。你一个人在家辛苦了,等这阵子忙完,我好好补偿你。爱你。」
爱我?
我盯着那个刺眼的字,突然笑了起来。
越笑越大声,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三姨被我吓坏了,手足无措地看着我。
我慢慢地,把那个被鲜血染红的平安结,收进了怀里。
然后抬起头,擦干眼泪,对三姨露出了一个平静的,甚至可以说是温柔的微笑。
「三姨,我没事。我们继续吧,要赶在我妈头七之前,把这些都编完呢。」
是啊,要赶快了。
不止是平安结。
还有一样东西,我也该准备起来了。
4
出殡那天,天阴沉沉的。
按照流程,水晶宫被抬下楼,送上灵车。
一路上,姚曼都在喋喋不休地向陆哲推销她们会所的墓地。
到了市郊的凤凰山公墓,灵车停在门口,姚曼却拦住了我们,不让进去。
她指着不远处一座看起来气派非凡的墓地,对陆哲说:「陆先生,这就是我跟您提过的『龙脉宝舍』,本市独一无二的风水宝地。葬在这里,不仅能让老夫人安息,更能庇佑子孙三代,财运亨通。」
我冷眼看着,那块地,不过是用水泥砌了个夸张的造型,连草皮都还没铺好。
陆哲却听得两眼放光,急切地问:「那价格……」
「不贵。」姚曼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看在您是老客户的份上,给您一个友情价,八十八万,吉利吧?」
八十八万。
我听到周围的亲戚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陆哲的脸色也终于变了。
他尴尬地笑了笑,凑到姚曼耳边低语了几句。
姚曼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她冷冷地推开陆哲,声音尖利起来:「没钱?陆先生,我瞧着你也不像是个没钱的人啊。这几天,你在我身上花的,也不止这个数了吧?」
这句话,她说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周围的亲友都听得清清楚楚。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了陆哲和我身上。
陆哲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慌乱地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满了祈求和恐惧。
而我,只是静静地站着,面无表情。
姚曼见状,更是有恃无恐。
她一挥手,几个壮汉便将我妈的水晶宫从灵车上抬了下来,重重地扔在墓园门口的水泥地上。
「今天,你要是拿不出这八十八万,」她指着我,一字一顿地说,「我就让你妈,在这大太阳底下,晒到烂,晒到臭!」
亲友们群情激愤,有人拿出手机要报警。
姚曼却抱着手臂,冷笑道:「报啊!我告诉你们,这凤凰山的老板,是我干爹!你们谁敢动我一下试试?」
场面一度陷入僵持。
太阳出来了,光线毒辣地照射在那个可笑的水晶宫上,很快,那股熟悉的腥臭味又飘散了出来。
就在这时,陆哲走到了我的面前。
他没有看我,而是死死地盯着我胸口挂着的一块玉佩。
那是外婆留给我的,是我作为苏家结绳师的传承信物,玉质温润,内里有天然的血色丝线,是无价之宝。
「苏晚,」他的声音干涩而颤抖,「你把那块玉佩……卖了吧。算我求你,为了我妈……也为了我,行吗?」
我抬起头,看着这个我曾深爱过的男人。
看着他因为贪婪和欲望而扭曲的脸。
他不仅要榨干我们的积蓄,榨干我女儿的希望,现在,他还要夺走我最后的,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我的灵魂,我的根。
我突然笑了。
我慢慢地伸手,抚上胸口的玉佩。
「好啊。」我说。
在陆哲惊喜的目光中,我缓缓地补充道:
「你等我,我回家去取一样东西。一样……送给你们俩的,大礼。」
5
我回到了家。
但没有去卧室,而是直接进了我那间从不让外人踏足的工作室。
空气中弥漫着老木和各种丝线的味道。
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绳结,有保平安的,有求姻缘的,有招财的,有镇宅的。
这些,都是祝福。
而我今天,要编织的,是诅咒。
我沐浴更衣,点了三炷清香,拜了拜墙上挂着的历代祖师画像。
然后,我从一个上着铜锁的紫檀木盒子里,取出了一卷线。
那线,一半是漆黑如墨,一半是血色如泣。
这是「断缘索」的专用线,是用怨死之人的头发和浸过黑狗血的蚕丝,在七月十四的子时,用秘法搓捻而成。
外婆曾严厉告诫我,此线轻易不可动用,因为它编织出的,不是缘,是孽。
是斩断一切善缘,勾连所有恶果的,绝命之索。
我平静地坐在蒲团上,脑海里,是我母亲在水晶宫里腐烂的模样,是我女儿在病床上渴望的眼神,是陆哲和姚曼在灵堂上调情的丑态,是他在墓园门口逼我卖掉传承信物的狰狞。
所有的画面,所有的恨意,都化作指尖的力量。
我拿出那个被我鲜血染红的平安结,小心地拆开,抽出那根浸透我怨血的红线。
我又从贴身的口袋里,取出了两样东西。
一根,是陆哲掉在我车里的头发。
另一片,是姚曼那天依偎在陆哲怀里时,从她指甲上蹭落的一小片碎钻。
我将头发、碎钻和那根血线,一并捻入了黑红相间的「断缘索」主线之中。
我的嘴里,开始低声念诵着古老的咒文。
「一线牵,孽缘连,郎情妾意赴黄泉。」
「二线缠,恶果现,断子绝孙悔万年。」
「三线结,生死别,魂飞魄散永不见。」
每念一句,我的指尖便翻飞一次,编出一个诡异而复杂的结。
那结,不是任何一种祝福的形状,它看起来,像一只睁开的,充满怨毒的眼睛。
随着绳结的逐渐成型,工作室里的空气变得越来越冷,窗外,本是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乌云密布,隐隐有雷声滚过。
我的脸色越来越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施展禁术,必遭反噬。
我感觉自己的生命力,正随着这个绳结的编织,一点点被抽走。
但我不后悔。
当最后一个结打下,那条只有我手掌长的「断缘索」终于完成了。
它静静地躺在我手心,通体散发着一股不祥的寒意。黑色的线,深邃如深渊;红色的线,鲜活如血滴。
我看着它,仿佛看到了陆哲和姚蒙的结局。
我站起身,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我扶住桌子,才勉强站稳。
我咳出一口血,血沫溅在地上,像几朵破碎的梅花。
我擦干嘴角的血迹,拿起那道「断缘索」,平静地走出了工作室。
是时候了。
该去送我的大礼了。
6
当我再次回到凤凰山公墓时,所有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陆哲一看见我,就急不可耐地冲了过来,他的目光贪婪地在我身上搜索,似乎在寻找玉佩的影子。
「东西呢?拿来了吗?」
姚曼则是一脸胜利者的姿态,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仿佛在看一只蝼蚁。
我没有理会他们。
我径直走到我母亲的水晶宫前,深深地鞠了三个躬。
「妈,女儿不孝,让您久等了。」
然后,我转过身,面对着陆哲和姚曼,从口袋里拿出了那道「断缘索」。
「这不是玉佩!」陆哲的脸上写满了失望和愤怒。
我微微一笑,将那道诡异的绳结递到他们面前。
「这是我亲手编的『百年好合结』,特地赶回去,为你们做的。就当是我,送给你们的新婚贺礼。」
「新婚贺礼?」姚曼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花枝乱颤,「苏晚,你脑子坏掉了吧?」
陆哲也觉得我疯了,脸上露出既鄙夷又警惕的神色。
我不管他们的反应,只是固执地举着那道绳结,眼神里带着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狂热。
「拿着吧。这可是,我用我的一切,给你们的祝福。」
或许是我疯癫的样子吓到了他们,或许是他们急于结束这场闹剧。
姚曼不耐烦地伸手,一把将那道「断缘索」夺了过去。
「装神弄鬼!」
就在她和陆哲的手,同时触碰到绳结的那一刻。
「轰隆!」
一声惊雷,在晴朗的天空中炸响。
整个墓园,都仿佛震动了一下。
姚曼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她手上的绳结像是烧红的烙铁,烫得她一把甩开。
而陆哲,则像被什么东西迎面重击,整个人向后踉跄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煞白,浑身抖如筛糠。
变故,在瞬间发生。
姚曼的手机疯狂地响了起来,她颤抖着接起,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惊恐的尖叫:「姚总不好了!会所着火了!火势根本控制不住!消防车都进不来!」
紧接着,陆哲的手机也响了。
他呆滞地接通,是他公司老板打来的:「陆哲!你他妈的死哪去了!公司刚接到举报,你挪用公款的事情败露了!警察和经侦的人已经到公司了!」
一辆黑色的,挂着特殊牌照的奥迪,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墓园门口。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黑色唐装,面容清癯,眼神锐利如鹰的老者,在一群弟子的簇拥下,缓缓走了过来。
他就是本市玄学界的泰斗,秦四爷。
他没有看任何人,目光径直落在了掉在地上的那道「断缘索」上。
他眉头紧锁,俯身捡起,看了一眼,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哼,邪魔外道!」
他目光如电,扫过面无人色的姚曼,「用些不入流的西方法术,就敢在此地设坛骗财,搅乱阴阳,你好大的胆子!」
他又看向抖个不停的陆哲,冷笑道:「为虎作伥,引狼入室,报应不爽。」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那眼神复杂,有审视,有警告。
「以血为媒,以怨为引,结断缘之索。小姑娘,禁术伤身,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不再理会我们。
他对身后的弟子吩咐道:「把这两个扰乱风水的骗子,和那个不孝子,给我‘请’出去。另外,通知山下管事的,这家什么狗屁会所,以后不准再踏入凤凰山半步。」
几个弟子立刻上前,像拎小鸡一样,把已经吓傻的姚曼和陆哲架了起来。
姚曼还在尖叫:「你们是谁!放开我!我干爹是……」
一个弟子面无表情地在她脖颈处一按,她便软软地晕了过去。
陆哲则痛哭流涕地向我爬来,抱着我的腿。
「晚晚,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救救我!我们是夫妻啊!」
我低头,看着他这张我曾爱了八年的脸,然后缓缓地,一脚踢开了他的手。
我走到秦四爷面前,对他深深一躬。
「多谢四爷出手。」
秦四爷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老夫不是在帮你,是在清理门户。逝者为大,给你母亲找块清静地,好生安葬了吧。」
我点点头。
在秦四爷弟子的帮助下,我为母亲办了一场最简单,也最体面的葬礼。
没有水晶宫,没有净化仪式。
只有青松翠柏,和我亲手编织的八十一个,干干净净的平安结。
最后,我走到焚化炉前,将那道已经完成了使命的「断缘索」,扔进了熊熊烈火之中。
火光映红了我的脸,也仿佛烧尽了我这八年的痴缠和怨恨。
7
回到家,我反锁上门,整个世界的喧嚣都被隔绝在外。
我脱力般地滑坐在地上,身体里那股靠着怨恨吊起来的劲儿,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瞬间泄了个干净。
赢了吗?
我看着自己那双因为过度施展禁术而微微颤抖的手,惨白,冰冷,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我赢了。
可是,赢得好累。
我没去洗漱,就这么靠着门,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我睡得极不安稳。梦里,全是黑红色的丝线,像无数条蛇,密密麻麻地缠绕着我,往我的骨头缝里钻。我拼命挣扎,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第二天,我是被手机铃声惊醒的。
是三姨。
她的声音里透着一股难以抑制的兴奋和八卦的快感。
「晚晚!你看到新闻了吗?凤凰山出大事了!那个什么『往生会所』的老板娘,叫姚曼的,昨晚被抓了!听说是诈骗、非法经营,还涉嫌纵火!还有陆哲!他也被警察带走了,说是挪用公款!哎哟喂,真是老天开眼啊!这对狗男女,总算遭报应了!」
我「嗯」了一声,声音嘶哑得厉害。
「晚晚你怎么了?声音不对啊?是不是病了?」
「没事,」我说,「可能就是累着了。」
挂了电话,我挣扎着想从地上站起来。
可就在我双手撑地的那一刻,一股尖锐的,仿佛骨头被碾碎的剧痛,从我的指关节传来!
我痛呼一声,整个人又跌了回去。
我惊恐地举起自己的手。
那是我吃饭的家伙,是我身为结绳师的根。
可现在,我的十指,尤其是指关节处,竟然浮现出了一片诡异的,如同尸斑般的青紫色!
秦四爷的警告在我耳边轰然炸响。
「禁术伤身,你好自为之。」
原来,这就是反噬。
它不是简单的虚弱,它是从我最引以为傲的地方,开始寸寸腐蚀我的根基。
剧痛一阵接着一阵,像是潮水般涌来。我蜷缩在地上,冷汗浸透了衣衫,连呼吸都带着灼烧感。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再次不合时宜地响起。
是医院打来的。
护士的声音很急切:「是念念的妈妈吗?孩子的情况突然不太好,需要马上安排手术!请您尽快过来把费用交一下,手术排期很紧张!」
钱……
那笔被陆哲刷掉的,我女儿的救命钱!
我心脏猛地一揪,顾不上身上的剧痛,连滚带爬地冲进卧室,翻出我所有的银行卡。
一张,两张,三张……
所有的积蓄,加上我妈留给我的一点遗产,凑在一起,离手术费还差整整三十万。
三十万,像一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瘫坐在地上,看着自己那双正在慢慢变得僵硬、青紫的手,绝望像一张巨大的网,将我死死罩住。
我报了仇,我让他们身败名名裂。
可我的女儿怎么办?
我这个结绳师,能断他人的孽缘,难道却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女儿的生机,就此断绝吗?
8
我不能倒下。
我强撑着剧痛的身体,开始想办法。
我把我工作室里那些已经编好的,蕴含着福报的「平安结」「富贵结」全都挂到了网上,以一个极低的价格出售。
可我忽略了反噬的真正威力。
下单的客人在收到后,纷纷给了差评。
「什么破东西!戴上之后头晕眼花,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
「差评!我家孩子戴了这个,当晚就发高烧说胡话!」
我惊骇地看着那些评价。
我明白了,我动用了禁术,我这个人,连同我手下编出的一切,都已经带上了不祥的气息。
我再也编不出祝福,只能制造诅咒。
就在我走投无路时,三姨来了。
她带来了热汤,也带来了陆哲和姚曼的最新消息。
「真是造孽啊!」三姨一边帮我盛汤,一边摇头晃脑,「听说那俩人被关在一个看守所里,邪了门了,天天打架!把狱警都惊动了。」
她打开一个短视频APP,上面有律师在分析这个案子。
视频下方,一条高赞评论写着:
「知情人爆料!陆哲和姚曼被关进去后,陆哲就跟疯了一样,说姚曼是个又老又丑的怪物,每天晚上都变成蛇精缠着他!姚曼也疯了,说陆哲身上有尸臭,一靠近她就想吐!俩人现在一见面就跟乌眼鸡似的,恨不得把对方生吞活剥了!」
我端着汤碗的手,微微一顿。
断缘索。
它斩断的,不只是他们的情缘。
更是斩断了他们彼此眼中,那层由欲望和谎言构筑的美好滤镜。
现在,他们看到的,只是对方最真实,也最丑陋的灵魂。
他们的苟合,变成了他们永恒的地狱。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这报应,比单纯的坐牢,来得更狠,更痛快。
三姨看着我笑得古怪,担忧地问:「晚晚,你真没事吧?要不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我没事,」我摇摇头,把话题岔开,「三姨,我想卖掉咱家老宅,你帮我问问,有合适的买家吗?」
三姨大惊:「那可是你外婆留下的!你真要卖?」
「念念等不及了。」我平静地说。
那是我们苏家结绳师世代居住的地方,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动。
可现在,已经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
送走三姨,我独自一人回到那间充满了回忆的老宅。
我打开那个上着铜锁的紫檀木盒子,里面空荡荡的,「断缘索」的专用线已经被我用尽。
只剩下盒底,静静地躺着那块我差点被逼着卖掉的,血玉佩。
我把它握在手里,玉佩温润,却带着一丝属于我的体温。
外婆曾说,这块玉,是我们苏家结繩师的「根」。
根……
我看着自己青紫僵硬的手指,惨然一笑。
我的根,不是已经烂了吗?
就在这时,我的目光,落在了盒子的一个暗格上。
我用僵硬的手指,吃力地把它拨开。
暗格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本泛黄的,用丝线装订的手札。
手札的封面上,是外婆清秀的字迹。
《生息经》。
9
我颤抖着翻开那本《生息经》。
与教我如何编织各种福缘祸结的技法不同,这本手札里,记载的全是关于「滋养」与「修复」的法门。
它是我们苏家结绳师一脉,用来应对反噬,固本培元的秘术。
手札的第一页,就写着一句让我浑身巨震的话:
「万物皆有灵,缘起亦缘灭。结绳之术,顺天而为,可结善缘;逆天而行,必遭天谴。然天道亦存一线生机,欲求生机,必先净其怨。」
净化怨气……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我胸口的贴身口袋里。
那里,放着那个被我的鲜血和恨意染红的「平安结」。
那是我怨气的源头。
手札后面详细记载了方法。
要以传承血玉为媒,焚烧怨气之结,将至阴至邪的怨恨之力,通过血玉转化为至纯至阳的生命之力。
这是一种破而后立。
但手札上也用朱砂批注了一行小字:「此法凶险,若怨念过重,施术者心智不坚,恐被怨火反噬,万劫不复。」
我没有犹豫的时间。
女儿还在医院里等着我。
我回到工作室,设下香案,将那枚血玉佩郑重地放在案上。
然后,我拿出那个猩红的平安结。
看着它,陆哲的背叛,姚曼的嚣张,母亲的惨状……一幕幕,如同电影般在我的脑海里回放。
心中那股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恨意,又开始翻腾。
我咬破舌尖,剧痛让我瞬间清醒。
我不能被仇恨控制。
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将那个承载了我所有怨毒的平安结,放进了香炉之中,然后,点燃了它。
火焰「呼」的一声窜起,不是寻常的橘黄色,而是诡异的幽绿色。
一股阴冷的寒气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我仿佛听到了无数冤魂在我耳边凄厉的尖叫。
「烧死他们!」
「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恨!我好恨!」
那些声音,都是我的心声,此刻却化作了心魔,要将我拖入深渊。
我的头疼欲裂,身体里的血液像是要冻结。
就在我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我猛地睁开眼,死死地盯住香案上的血玉佩,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出了声:
「我所求,非为复仇,而是新生!我愿散尽怨恨,只为护我血脉周全!退!」
吼声落下的瞬间,香案上的血玉佩猛然大放光芒!
一道温润的,金色的光芒从玉佩中涌出,瞬间压过了那幽绿色的怨火。
怨火中的嘶嚎声渐渐减弱,最后化为一缕青烟,消散无踪。
香炉里,只留下一捧洁白如雪的灰烬。
金光笼罩着我的身体,那股噬骨的疼痛在迅速消退,手指上的青紫色也慢慢褪去,恢复了正常的颜色。
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我能感觉到,一股全新的,充满生机的力量,正在我的体内缓缓流淌。
我的根,没有烂。
它在烈火中,获得了重生。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接起电话,对面传来一个恭敬而沉稳的男声:「请问,是苏晚,苏女士吗?」
「我是。」
「苏女士您好,我是秦四爷的管家。四爷听闻您遭逢变故,又得知令爱身患重病,特命我来问一句,您是否……愿意接一单生意?」
我愣住了。
管家继续说道:「本市富商李先生,其独子遭遇车祸,命悬一线,医院已经下了病危通知。李先生愿出重金,求您为他儿子,编织一道『续命结』。报酬,五十万。」
10
五十万。
这三个字,像一道金色的阳光,穿透了我人生的重重阴霾。
女儿的手术费,有了着落。
我几乎要立刻答应下来,可话到嘴边,却又被我咽了回去。
「续命结」。
这三个字的分量,比五十万要重得多。
结绳师的行当里,所有与「命」字相关的结,都属于逆天改运的范畴。平安结、富贵结,是锦上添花;而续命结,则是与阎王抢人。
每一次施展,都是对自身气运和修为的巨大消耗。
我刚刚才从「断缘索」那噬骨的反噬中挣脱出来,身体如同一只大病初愈的蝶,看似完整,实则脆弱。我真的,还有能力去和一个人的生死博弈吗?
我忘不了,我那些充满祝福的平安结,是如何在客人的手上变成索命的诅咒。
我必须确定,我已经「干净」了。
我对电话那头的管家说:「请您稍等。」
挂了电话,我深吸一口气,走进工作室。我从一捆崭新的天蚕丝中抽出一根,指尖轻捻。
那种骨节碎裂的剧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润的,仿佛与丝线融为一体的亲和感。我的手指不再僵硬,它们灵活地翻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流畅。
一个最简单的「平安结」,在我手中迅速成型。
当最后一个结收紧,我看着手中的作品,不由得怔住了。
它不再是之前那种华而不实的样子,而是通体散发着一层淡淡的,肉眼可见的柔光。我能感觉到,一股平和、温暖的气息,正从绳结中缓缓流淌出来。
《生息经》的法门,不仅净化了我身上的怨气,更像一次淬炼,将我的修为,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境界。
我,不再是那个只能依样画葫的苏晚。
我,真正成为了一个可以掌控「缘」与「运」的结绳师。
我拿起手机,回拨了那个号码。
「我接下这单生意。」我的声音平静而坚定。
电话那头传来管家如释重负的声音:「太好了!苏女士,您看什么时候方便,我马上安排车……」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我打断了他。
「苏女士请讲。」
「钱,我可以事成之后再收。但在结绳之前,我必须亲眼见一见病人。」我说,「我需要知道,我即将要救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苏家的规矩,不救大奸大恶之辈。」
这是外婆的规训,也是我此刻,为自己立下的底线。
力量越大,越要敬畏因果。我不能为了钱,去救一个不该救的人,从而沾染上新的孽债。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显然我的条件出乎他的意料。
过了许久,管家才回话,语气里多了一丝真正的敬意。
「好的,苏女士。您的条件,我会如实向四爷和李先生转达。请您等我的消息。」
放下手机,我走到窗前。阳光正好,暖融融地照在身上。
从充满怨毒的复仇者,到坚守原则的结绳师,这一夜,我仿佛走过了一世。
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三姨发来的消息,一张我女儿的照片。小小的她躺在病床上,虽然面带病容,却依然对着镜头,比了一个大大的「耶」。
我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念念,等着妈妈。
妈妈这一次,一定会让你好起来。
11
秦四爷的效率极高。
半小时后,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就停在了我家老宅门口。
我换上了一身最简单的白棉布衫和长裤,素面朝天,胸口挂着那枚温润的血玉佩,上了车。
车子一路疾驰,最终停在了一家戒备森严的私立医院顶楼。这里不像医院,更像一座五星级酒店,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金钱堆砌起来的精致气息。
可在我眼中,无论装修多么奢华,这里依然被一股浓得化不开的,灰黑色的死气笼罩着。
病房门口,一个头发花白,身形微胖,眼神却精光四射的男人正焦急地踱步。他就是本市的地产大亨,李建国。
看到我从电梯里走出来,他先是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怀疑。显然,我的年轻,让他感到意外和不信任。
秦四爷的管家立刻上前,恭敬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李建国脸上的怀疑这才收敛了些,他朝我走来,伸出手,声音带着上位者惯有的命令口吻:「你就是苏女士?时间紧急,我们进去谈吧。」
我没有和他握手,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径直走进了病房。
病房巨大而空旷,正中央的病床上,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双目紧闭,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生命体征全靠仪器维持。
他就是李建国的独子,李子默。
我没有理会跟进来的李建国,而是慢慢地走到病床前。
我伸出手,指尖没有触碰到李子默的身体,只是悬停在他眉心上方一寸处。
我闭上眼睛。
在我开启的灵视中,李子默不再是那个躺在病床上的躯体。他是一团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金色气团,代表着他所剩无几的生命力。
而在这团金色气团之上,赫然缠绕着一条狰狞的,黑紫色的气流。
那气流,如同一条毒蛇,死死地盘踞着,不断地吸食着他微弱的生气。它的形态,正是一个死结!
「这不是意外。」
我猛然睁开眼睛,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盯着李建国。
「李先生,你儿子不是死于车祸,他是被人下了咒。这是一种极其歹毒的民间咒术,叫『截命煞』,以血为引,以恨为媒,不死不休。」
李建国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他的嘴唇哆嗦着,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恐惧。
「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的命数,不是将尽,而是被硬生生『截断』了。」我走到他面前,一步不让,「这种煞,寻常车祸根本触发不了,除非……是仇家寻上门来,以命搏命。」
我的话,像一把尖刀,彻底剖开了李建国用金钱和权势堆砌的伪装。
他身体一晃,踉跄着退后两步,靠在墙上,整个人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
他浑浊的眼睛里,涌上了无尽的悔恨。
「是……是姓王的干的……一定是他家干的……」他喃喃自语,像是在对我解释,又像是在对自己忏悔,「十年前,我为了拿下城西那块地,用了一些手段,逼得我的对头,老王,破产跳了楼……他老婆,听说也是个神神叨叨的,懂点歪门邪道……我当时没在意……我没想到,他们……他们敢动我儿子!」
原来如此。
我心中了然。
续命结,确实能续命。
但它就像是给一个漏水的桶里加水,而那个恶毒的「截命煞」,就是桶底的那个大洞。
不把这个洞堵上,我就是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也救不活他。
而要堵上这个洞……
我看着眼前这个因为悔恨和恐惧而痛哭流涕的男人,心中没有半分同情。
因果报应,天理循环。
我缓缓开口,声音冰冷得像淬了寒冰。
「李先生,五十万,买的是『续命结』。但现在看来,这单生意,得加钱了。」
12
「加……加多少?」李建国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看着我,「一百万?两百万?只要能救我儿子,你开个价!」
我摇了摇头。
「我不要你的钱。」
李建国愣住了。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要破『截命煞』,需解心头恨。这个债,不是用钱能还的。是你亲手种下的因,就必须由你亲手,去了结这个果。」
在我的要求下,李建国动用了他所有的关系。
一天之内,他就找到了王家的下落。
那个曾经和他分庭抗礼的商业对手,如今,他的家人正挤在城中村一间不足三十平米的出租屋里。
屋子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廉价中药和霉味混合的气息。
我和李建国站在门口时,一个面容枯槁,双眼却燃烧着疯狂火焰的女人,正坐在小板凳上,一口一口地给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看起来痴痴傻傻的女孩喂着饭。
她就是王太太。
看到李建国,她先是一愣,随即,那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将这间小屋子点燃。
「李建国!你这个畜生!你还敢来!你来看我们家的笑话吗!」她尖叫着,随手抄起手边的碗,就朝我们砸了过来。
汤汤水水,洒了李建国一身昂贵的西装。
李建国何曾受过这种羞辱,他身后的保镖立刻就要上前。
我抬手拦住了他们。
李建国深吸一口气,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支票,递了过去。
「王太太,我知道,当年的事是我不对。这里是一千万,算是我给你们的补偿。只要你……高抬贵手,放过我儿子。」
王太太看着那张支票,突然狂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一千万?哈哈哈……」她猛地撕碎了支票,狠狠地甩在李建国脸上,「我丈夫的命,就值一千万?我女儿的下半辈子,就值一千万?李建国,我告诉你,我就是要让你尝尝,家破人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
她承认了。
她承认那个咒,就是她用自己的寿数换来的。
「没用的,」她笑得癫狂,「我下了血咒,他活不过今晚!我要让他给我丈夫陪葬!」
李建国彻底绝望了,他「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一个身价百亿的富豪,此刻,像条狗一样,哭着哀求。
就在这时,我缓缓地走上前。
我没有看李建国,而是看着王太太。
「王太太,」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她癫狂的笑声,「『截命煞』,是同归于尽的咒。你儿子的命数,确实和他连在了一起。他今晚死,不出三天,你和你女儿,也都会死于非命。」
王太太的笑声戛然而止,她死死地瞪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信。
「你在胡说八道!」
「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我指了指她发黑的印堂和已经气若游丝的女儿,「咒术反噬,天道铁律。你以为是复仇,其实,是拉着自己的女儿,一起跳火坑。」
王太太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那……那又能怎么样!我已经停不下来了!」她绝望地嘶吼。
「能停。」
我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李建国。
「天道虽无情,却也讲究一个『债』字。有债,就要还。李先生,钱是还不清这个债的。从现在起,你要做的,是偿还。」
我顿了顿,声音愈发冰冷。
「第一,召开发布会,向社会公众,向王家,公开承认你十年前的罪行,并且磕头道歉。」
「第二,将你当年从王家抢走的产业,以三倍的价值,归还给王家。并亲自扶持,直到王氏企业重回正轨。」
「第三,」我指着那个痴傻的女孩,「你儿子的命,和你女儿的健康,你自己选一个。」
我的话,像一道道惊雷,劈在两个已经被仇恨和绝望逼到绝路的人心上。
李建国面如死灰。
公开道歉,归还产业,这意味着他将声名扫地,半生基业毁于一旦。
而王太太,也陷入了巨大的挣扎。
是拉着仇人的儿子同归于尽,还是,为自己和女儿,求得一线生机?
漫长的死寂。
最终,李建国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是彻底的溃败。
他朝着王太太,重重地,磕下了第一个响头。
「我对不起你们。」
他的声音里,再也没有了高高在上的威严,只剩下无尽的悔恨和哀求。
王太太看着跪在地上的死敌,又看了看自己轮椅上毫无知觉的女儿,燃烧了十年的恨意,终于在那一滴滚烫的眼泪落下的瞬间,开始出现了裂痕。
我静静地站着,像一个冷漠的天平,看着仇恨与救赎的两端,开始了它们最终的摇摆。
所有人的命运,都在等待着那个最终的,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