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选章节

相见早 胖喵在云上 15873 字 2025-07-06 17:51:44
>>> 戳我直接看全本<<<<

我叫明笙。

居住在黎京城南,是桂花巷口卖面的的孤女,娘亲苏云娘患有疯癫之症,我与她相依为命多年,日子虽清苦,却自在。

这些年我们一直相安无事。

直到三年前,我在城郊的麋鹿山采药,从陡峭的崖壁下,拖回了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1 初遇江岸

他真好看啊。

昏迷中那紧蹙的眉头,苍白却精致得不像凡人的五官,只一眼,我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

不顾邻里婶子们“来历不明”、“晦气”的劝阻,我几乎是拼尽了力气,把他背回了我们那个小小的家。

他醒来时,茫然地望着漏雨的屋顶,说不记得自己是谁,家在哪里。

只告诉我,他叫江岸。江岸… 水流平缓之处,多好的名字,像他后来给我的感觉,温润,安稳。

我娘发病时曾把我绑在身上跳进过冰冷的河水里,我们顺着河流一路飘至邻县。

是好心的一个阿婆救了我们,娘亲醒来时懊悔不已,用自己身上藏了好久的红宝耳坠和阿婆换了路费带我归家。

我在心里想,娘对黎京似乎有种特别的执念。

初遇江岸时,他怀里亦有一对红宝耳坠,阿娘坚决不肯放他离开,而我顺应自己的心,想嫁他做妻。

那时, 我娘时常犯病,我为了挣钱忙得脚不沾地。

是江岸一次又一次耐心地安抚她,煎药,喂饭,陪她说话。

渐渐地,娘发病的次数少了,眼神也清亮了些。

看着他在灶台边笨拙地帮我揉面,看着他深夜守着药罐的侧影,一种从未有过的暖流包裹了我。

我告诉我娘,我要嫁给他。

这事江岸并不知道,我未曾问过他的意见。

那时,我以为他也一样倾心于我,想与我白头偕老。

一日天气阴冷,我背着自己摸索编织的背篓偷溜出去,娘的药快没了,家里的米缸见了底,江岸的衣服袖子磨破了一层,我呀!要开始挣钱了。

山里有种叫休眠的药草,只在阴天开花,药铺里掌柜出了高价钱,我必须今日进山去采。

我认得那药,它长在陡峭的悬崖上。

采药时不能分心,还得注意周围的环境。

当我费劲心思爬上悬崖采到那药时,那株药下惊慌的赤练蛇一口咬向我的手掌,蛇毒入体那刻,催发了我身上的颜情香。

我昏倒在崖底的水塘边上,手里握着那株草药。

那一刻,我以为自己会死在这人迹罕见的悬崖底下。

昏昏沉沉间,我湿透的衣服半解,裸着身,骑在江岸身上,眉眼里尽是星辰,「江岸,我好喜欢你呀!没想到在梦里你更好看了。」

我伸出手将他的俊脸捧住,亲吻着他冷硬的轮廓,然后将他扑倒……

2 红烛誓言

成婚那日,天蓝得像块上好的琉璃。

江岸换上我亲手缝制的喜服,平日里那点不易察觉的冷峻似乎被红绸映化了。

他看着我,眼神无奈又温柔:

「笙笙放心,就算我真记起所有,亦不会丢下你和娘亲独自离去。你要知道,这三年我们一直在一起的,娘亲的病也好了许多。笙笙不是看好了城东的一家铺面吗?等这次出海归来我们就买下来,给你傍身。」

洞房花烛夜,我和他心意相通,江岸捧着我白皙的脸庞深情道,「笙笙给我生个孩子,一个像你一样好看的女儿,我连名字都想好了,你觉得叫朝朝好不好?」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随他自己身上的钱袋子递给我,

「以后家里的钱都给娘子管。」

长夜漫漫,我心里甜滋滋的,那是种什么心情呢?

好像天上掉下的馅饼突然砸到了我的头上,无人知晓我的内心世界有多欢喜。

海风带着咸腥气吹在脸上,刺得我眼睛生疼。这是我第一次送他远行,去传说中遍地机会的北海。

大船扬帆,我站在嘈杂的码头,心里塞满了对未来的期盼。等他回来,我们就有自己的小铺子了,娘亲的病也会越来越好……日子会更好的。

船行至一处荒僻小岛,停了下来。

我心里莫名发慌,悄悄藏到船尾堆积的渔网后面。一艘小船无声地靠拢,几个穿着黑色劲装、气息冷硬的男人跃上甲板。为首那人对着我熟悉的身影,恭敬地抱拳:

「主子,一切都安排好了。一月之后就会有‘江岸’掉进大海身死的消息传回黎京。银两属下也安排妥当,足够安置。如今已是多事之秋,万望主子以大事为重,切莫再被儿女情长牵绊。」

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主子?江岸?掉进大海?生死?

那人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还有一事,属下探得,明氏家族的人近来动作频频,似乎在秘密寻找他们丢失了十几年的大小姐。织云郡主……神志依旧模糊,连亲生女儿都不认得,府内一团乱麻。主子,是否要……?」

那个曾在我耳边低语温存的声音响起,此刻却冰冷得像北海的寒冰:

「不必。一个卖面女,一个疯妇,国公府找回去也是徒增笑柄。但也不能让她们被认回。传令下去,留意国公府的动向,若有接近桂花巷的迹象,及时处理干净。免得……节外生枝,扰了孤与悠然的婚事。」

3 海风刺骨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铁钉,狠狠凿进我的耳朵,钉穿我的心脏!孤?悠然?国公府?卖面女?疯妇?处理干净?

原来他不叫江岸!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宗黎!三年的朝夕相处,红烛下的誓言,出海赚钱买铺子的许诺……全是精心编织的谎言!他不仅要“死遁”甩掉我们,更要彻底掐灭我们任何可能改变命运的机会!甚至……要我们的命!为了那个叫“悠然”的女人,为了他的“大事”!

巨大的悲恸和冰冷的愤怒撕扯着我,喉咙里涌上浓重的血腥味。趁着夜色和船上短暂的混乱,我像一条绝望的鱼,悄无声息地滑入冰冷刺骨的海水。

咸涩的海水呛进口鼻,刺骨的寒意让我麻木的心找回一丝知觉。凭着对这海域礁石的熟悉,我拼命游向一处暗礁,那里藏着我以防万一备下的小舢板。

划着小船靠岸时,我几乎虚脱。刚踉跄着爬上湿滑的滩涂,就撞见了强叔。他见到我,惊得手里的货担都掉了:

「明笙?!你这孩子怎么跑北海来了?!天塌了!你娘……你娘在家遭了大难啊!」强叔的声音带着哭腔,「南街那个刘员外的夫人,带着一帮子悍仆冲进你家,硬说你娘勾着她家老爷,把你娘按在地上往死里打啊!打得……打得都没人形了!

官府的人来了,非但不主持公道,反而……反而把你娘抓进了昭狱!说什么……说她收过燕子楼那个老头的珍珠,那老头是敌国奸细!你娘就成了同党!天老爷啊,这还有王法吗?!」

4 昭狱惊魂

昭狱!

这两个字像淬毒的冰锥,瞬间贯穿了我所有的知觉!

那个活人进去、白骨出来的魔窟!我娘本就重伤,神志不清……进去了,还能活着出来吗?!

绝望像黑色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我手脚冰凉,牙齿咯咯作响。就在这时,一个模糊的记忆碎片猛地刺入脑海——娘亲清醒时,偶尔会絮叨,说她小时候救过一个重伤的少年,少年走前留了个旧木扳指,说若有生死之难,可去黎京中段大街的幻月楼找他。

扳指!我送给江岸……不,送给宗黎当定情信物的扳指!我记得他“出海”前夜,似乎……似乎把那扳指放回了我常用的那个旧荷包里!

我抖着手,近乎疯狂地在湿透的怀里摸索。荷包还在!冰冷的、细腻的木扳指,正静静躺在里面!幻月楼……那个传说中连皇室都要礼让三分的地方!它成了我溺毙前唯一的浮木!

我借了强叔家那匹瘦弱的小马,不顾一切地从小路狂奔回京。

到达昭狱那阴森高耸的黑墙下时,天已擦黑,细雨像冰冷的针,扎在我脸上。

身上仅剩的五两银子,我全部塞给了看门的钱永丰——那个住在我家巷口,由寡母辛苦拉扯大的汉子。

「永丰叔!求求你,让我进去看看我娘!强叔说……说她快不行了!衙门里有没有郎中?求叔帮忙请一个!多少钱我都想办法!叔,我家就我和我娘了啊!」我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带着泣血的哀求。

5 幻月楼前

钱永丰看着我,那张平日里憨厚的脸此刻布满为难和深深的不忍:

「明笙丫头,不是叔不帮你啊!进了昭狱这地方,有几个能囫囵个出来的?你娘年前好心,给燕子楼那个孤寡老头送了几次面汤,老头没钱,给了几颗珠子抵账。谁能想到……那老头竟被镇戊司查出是敌国的探子!那几颗珍珠,就成了铁证!现在案子是应天府尹亲自督办,上面……上面似乎有人点了头要严办!叔……叔人微言轻,实在插不上手啊!」

最后一丝微光也熄灭了。

冰冷的雨水混着冷汗,浸入我单薄的衣衫,一直冷到骨头缝里。我像个游魂,牵着小马,在越来越大的雨中,失魂落魄地走向黎京最繁华也最神秘的中段大街。

经过幻月楼那幽静得仿佛与世隔绝的楼宇时,一个刻入骨髓、曾无比温存此刻却冰冷刺骨的声音,混杂着楼内隐约的丝竹声,清晰地飘了出来:

「……宗黎,你这样是不是有些过了?就算是不喜欢,好歹人家也救过你的命。伪装也好,厌恶也罢!你不该将人家老娘送去昭狱,那是要人命的地方!」

紧接着,那个属于“江岸”、此刻却带着高高在上疏离感的声音响起,像一把重锤,狠狠砸碎了我最后一点侥幸:

「孤这样不是更符合实际条件吗?省得日后麻烦。若是被悠然知道,怕是有得闹了!」

是他!宗黎!他就在里面!亲口承认了!娘亲入狱,是他一手导演!为了“符合实际条件”,为了不让那位“悠然”小姐知道他曾与一个卖面女有染,他就要我娘的命!

滔天的恨意像火山一样喷发,瞬间冲垮了所有的恐惧和绝望!我猛地停住脚步,死死攥住荷包里的旧木扳指,粗糙的木纹硌得掌心生疼,却像一把淬火的匕首,给了我破釜沉舟的勇气。我深吸一口气,带着一身湿冷和宛入骨髓的恨意,像一支离弦的箭,冲向了幻月楼那扇沉重、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雕花大门。

6 旧木扳指

守卫的厉喝像刀子刮过耳膜:“站住!幻月楼岂是你能擅闯之地?速速离开!”他们的手按在刀柄上,眼神锐利如鹰。

“我要见楼主!我有信物!关乎人命!”

的声音嘶哑,却异常尖锐,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

“放肆!”另一个守卫上前,刀锋已出鞘寸许。

就在剑拔弩张之际,门内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何事喧哗?」

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探出身,目光在我狼狈不堪的身上扫过,带着审视。

当我的目光死死盯住他,颤着掏出那枚沾满雨水和汗水的旧木扳指,高高举起时,他的眼神瞬间变了。

“求见楼主!我娘含冤被押入昭狱,命在旦夕!我…我有此物为凭!我娘说,这是她幼时所救之人留下的信物!”我的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绝望。

管事的目光在那枚扳指上凝滞片刻,脸色变得极其凝重。“姑娘稍候。”他匆匆转身入内。

等待的每一息都像在滚油里煎熬。

雨更大了,冻得我浑身颤巍巍,牙齿打颤。楼内丝竹悦耳,与我此刻的绝望形成地狱般的讽刺。就在这时,更清晰的对话声从里面传来,像无数把冰锥,将我残存的心彻底扎成齑粉:

「……殿下此番,确实过于急切了。昭狱那地方,一个疯妇进去,怕是撑不过三日。」

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带着不赞同。

「哼,」

ppppppp宗黎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人气,

「一个疯妇,一个痴缠的卖面女,留着才是后患。孤已仁至义尽,给了她们三年安稳。

如今大事在即,容不得半点闪失。

若让她被国公府的人寻到,即便是个笑话,也难免横生枝节,搅了孤与悠然的婚事。届时,难免节外生枝。」

7 雨夜对峙

节外生枝?

我娘从他离开那日起,为他担惊受怕,食不下咽,怕他遭罪受饿,到头来,被这人弄进昭狱,生死不知。

原来三年“安稳”,是施舍!我们母女的“归宿”,就是麻烦?

巨大的恨意和冰冷的绝望交织,几乎将我撕裂。我死死咬住嘴巴,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门开了。

宗黎在一群黑衣侍卫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锦衣华服,衬得他身姿挺拔,面容俊美依旧,只是眉宇间再无半分桂花巷里的温润,只剩下属于上位者的矜贵与疏离,以及……毫不掩饰的、急于摆脱麻烦的厌烦。

他的目光随意扫过雨幕,如同扫过路边的尘埃。当视线掠过蜷缩在阴影里、浑身湿透、眼神却燃烧着地狱般火焰的我时,微微一顿。

或许是我的狼狈太过彻底,他竟没有立刻认出这个曾与他同床共枕的“妻子”。

他皱了皱眉,眼中掠过一丝嫌恶,脚步未停,径直走向那辆华丽的马车。

就在他即将踏入车厢的那一刹那,我用尽全身的力气,从灵魂深处嘶吼出那个曾让我心尖发颤的名字:

「江岸——!」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炸响在雨夜的幻月楼门前。

宗黎的身形猛地僵住,踏上车辕的脚硬生生顿在半空。

他霍然转身,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瞬间锁定了我,那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随即被冰冷的审视和一丝被冒犯的愠怒所取代。

「是你?」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危险的寒意,「明笙?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温和的假面彻底剥落,只剩下冰冷的质问。

看着他眼中那份真实的惊诧和随之而来的冰冷审视,我所有的悲恸、愤怒、屈辱,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我猛地从阴影里冲出来,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兽,无视他身边瞬间拔刀、杀气腾腾的侍卫,直直冲到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指着他的鼻子,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的控诉:

“我怎么在这里?哈哈……太子殿下!好一个‘葬身大海’!好一个‘仁至义尽’!”我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尖锐颤音,“你告诉我!我娘何罪之有?!她不过是个神志不清的可怜妇人!燕子楼的老人给了几颗珍珠抵面钱,就成了敌国探子的证据?!这就是你口中‘符合实际条件’的‘后患’?!你为了摆脱我,为了不让那个‘悠然’知道,就要将我娘送进昭狱活活折磨死?!”

8 楼主现身

雨水和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但我死死盯着他,试图从他精致的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愧疚或动摇。然而,没有。只有冰冷的、被打扰的不悦和一丝被揭穿的阴沉。

“放肆!”他身边的侍卫首领厉喝一声,刀锋已出鞘半寸,寒光逼人,“胆敢对殿下无礼!”

宗黎抬手,制止了侍卫。他看着状若疯狂的我,眼神如同在看一只不知死活的蝼蚁:

“明笙,认清你的身份。孤能忍你三年,已是恩赐。

你娘卷入敌国细作之事,自有国法裁断,与孤何干?至于你……”他顿了顿,眼神掠过一丝不耐烦,“念在昔日情分,孤劝你,安分守己,或许还能留条性命。若再纠缠,休怪孤不念旧情。”

“旧情?”我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疯狂地笑了起来,笑声凄厉绝望,“太子殿下的旧情,就是一边谋划着期满我‘葬身大海’,一边将我娘送进昭狱等死?你的旧情,就是怕我这个‘卖面女’被认回国公府,搅了你和那位‘悠然’小姐的‘好事’,污了你的清名?!”

“住口!”宗黎的脸色终于彻底沉了下来,眼中杀机毕露,“一派胡言!拿下这个疯妇!”

两名侍卫如狼似虎地扑上来,粗暴地扭住我的胳膊,巨大的力量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指甲在挣za中被掀翻,鲜血混着雨水流下。我拼命挣脱,目光却死死钉在宗黎那张俊美而冷酷的脸上,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喊:

“宗黎!你听着!我娘若有个三长两短,我明笙对天发誓,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国公府?笑话?哈哈哈……若我真是织云郡主丢失的女儿,今日种种加诸我母女身上的每一分痛苦,来日我必千倍万倍奉还!”

“找死!”侍卫首领怒极,扬起刀鞘就朝我头上砸落。

9 枢机阁内

“且慢。”

一个苍老而平和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突兀地在幻月楼大门内响起。这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雨声和我的嘶喊,也让那即将落下的刀鞘硬生生停在了半空。

所有人,包括眼神阴鸷的宗黎,都循声望去。

一个身着深青色锦袍、须发皆白的老者,在之前那位管事和几名气息沉稳的护卫陪同下,缓缓步出。

他面容清癯,眼神深邃如古井。他并未看宗黎,目光落在我身上,准确地说是落在我依旧紧紧攥在手中、沾着血污的旧木扳指上。

那目光在扳指上停留了片刻,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沉静。他看向脸色微变的宗黎:

“太子殿下,光临敝楼,老朽有失远迎,恕罪。”语气平和,却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威仪。

宗黎迅速收敛了杀意,换上客气却疏离的表情:“幻月楼主客气了。不过是处置一个疯言疯语、污蔑孤清誉的刁民,惊扰楼主了。”

“刁民?”幻月楼主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殿下言重了。老朽方才在楼内,倒也听了几句。这位姑娘……”他顿了顿,视线再次扫过我手中的扳指,“她手中的扳指,老朽瞧着,倒有几分眼熟。此物……似乎是老朽一位故交旧物。”他看向宗黎,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无形的力量,“殿下,昭狱乃酷烈之地。一个疯癫妇人卷入敌国细作案,其中或有冤屈也未可知。老朽不才,在黎京尚有些许薄面。不知殿下,可否看在老朽的份上,容老朽稍作斡旋?至少……先请个大夫进去瞧瞧,免得屈打成招,铸成冤案,于殿下清名,怕也有损。”

他提到了“殿下清名”和“冤案”。宗黎的脸色阴晴不定,目光在我、扳指和楼主平静的脸上来回逡巡。他显然在权衡。

终于,他嘴角牵起一个冰冷而僵硬的弧度:

“楼主既开了金口,孤自当给这个面子。应天府那边,孤会让人去打个招呼,允大夫入内诊治。至于案情……自有国法公断,孤不便干预过多。” 他划清了界限。

幻月楼主神色不变:“如此,老朽便代这位姑娘,谢过殿下仁心。” 他侧身对管事道,“去,拿我的名帖,立刻去请回春堂的孙老先生,务必以最快的速度,持我名帖前往昭狱,为那位妇人诊治。告诉他们,人,务必给我保住了。”

“是,楼主!”管事领命,疾步离去。

宗黎最后冷冷地扫了我一眼,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死人,随即不再停留,转身上了马车。车帘落下,隔绝了他冰冷的身影。侍卫们收刀上马,护卫着马车疾驰而去。

钳制我的侍卫松开了手。巨大的脱力感袭来,我腿一软,踉跄着几乎跪倒。

幻月楼主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洞悉世事的悲悯和探究。他缓步走下台阶:

“姑娘,雨大了,随老朽进来避一避吧。你娘那边,孙大夫是黎京最好的外伤圣手,有我的名帖,应天府不敢阻拦他救人。”

我抬起头,雨水冲刷着我的脸。娘亲暂时有了一线生机,这让我紧绷的神经稍稍一松,但巨大的悲愤、被欺骗的痛楚、以及对未来的茫然,依旧如同冰冷的潮水将我淹没。

“为什么帮我?”我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磨破似的,“因为……这个?”我摊开手心,那枚被雨水冲刷得更加古旧的木扳指静静地躺在掌心,上面沾着我的血。

楼主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扳指上,仿佛穿透了时光。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在雨夜里显得格外悠长沉重。

“这扳指的主人是老朽的故交,”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遥远的追忆,“一个……很重要的人。他当年,也曾在最狼狈的时候,被一个心善的女子救过。此物是他留下,许下的一个承诺。”他看向我,目光复杂,“姑娘,你娘……她姓甚名谁?当年救下的人,她可曾提起过?”

“我娘……姓苏,苏云娘。”我艰难地吐说出出这个名字。

“苏……云娘……”楼主低声重复,眼神微微闪烁,似有波澜起伏,但很快归于平静。“先随我进来吧。你身上有伤,也需处理。至于你娘……等孙大夫的消息。有些事,或许并非如你眼前所见那般简单。”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宗黎马车消失的方向,又落回我身上,带着深意,“明国公府……织云郡主……姑娘,你的路,还很长。”

他转身,缓步走回幻月楼那幽深的大门内。

我站在原地,冰冷的雨水透入骨髓,手中的扳指却仿佛带着一丝微弱的暖意。看着那洞开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门扉,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血水,咬紧牙关,拖着沉重如同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踏入了幻月楼那深不可测的幽暗之中。

雨,还在下。

黎京的夜,才刚刚开始。

而我明笙的人生,从踏入这道门起,也彻底撕开了温情的假象,露出了底下狰狞的、布满荆棘与血色的真实面目。

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娘亲的命暂时悬住了,但宗黎的杀意,国公府的谜团,还有这神秘的幻月楼……前方等待我的,是更深的旋涡。

10 国公府谜

黎京的天空一如从前,我将面摊托付给隔壁卖饼的小丽婶,带着那个木扳指再次踏上了去昭狱的那条路。

路上堵车,长长的马车队伍里,贵华的马车上吊着两只写着宇国公府的精致小灯,那灯牌真亮啊!就像我在白月楼看见的北极星一样耀眼。里面的人一定是国公府的家眷。

这时,路边的商贩说起,「看见没?那是织云郡主新找回来的女儿,听我在国公府做工的三姨婆家的小儿子说,今日陛下召见,还为她和太子殿下赐婚了呢!」

「是呢!这事我最知道,我东家的铺子给国公府送新衣,掌柜的还得了郡主的赏,她说,织云郡主病好了!领着女儿在府里等着陛下亲临……」

传言细细碎碎传进我的耳朵,此刻我只在乎我娘是否安好!

路过斜坡处,宇国公府的马车里掉出一把铜钱,街边的乞丐蜂拥而来,刚想靠近车缘底部捡多一些,侍卫的刀剑倾巢而出,血流成河也不过如此,周围寂静无声,一群训练有素的人扒开人群将地上的死人拖走,又有人拖来水桶清洗地面,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

马车里的谈话声响起时,我已经在路上等了好一会,「悠然,这样的事情,娘不想再看见一次,大街上鱼龙混杂,娘的悠然可不能再有什么事儿……」

少女娇俏的嗓音中带着温柔道,

「娘,你不知道女儿没回来之前在市井中受了多少苦?我最讨厌不劳而获的乞丐了。」

11 沉木令现

冰冷的雨水顺着发梢滴落,在幻月楼光滑如镜的黑色地砖上晕开小小的水渍。楼内温暖干燥,与门外的凄风苦雨判若两个世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似兰非兰的异香,沁人心脾,却无法驱散我骨髓里透出的寒意。

幻月楼主——这位须发皆白、眼神深邃如古井的老者——示意我坐下。立刻有侍女无声地奉上热茶和干净柔软的布巾。他并未多言,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我擦干脸上的雨水和……未干的泪痕。

“姑娘受惊了。”他的声音平和,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孙大夫已持我名帖前往昭狱,他医术通神,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在,定能保她无恙。你且安心。”

“多谢楼主援手。”我的声音依旧沙哑,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恨意与焦虑,将紧握在手中的旧木扳指递了过去,“此物……是我娘临终前……不,是她清醒时交给我的,说紧要关头,可持此物来寻楼主。”

楼主接过扳指,苍老的手指在粗糙的木纹上缓缓摩挲,眼神瞬间变得悠远而复杂,仿佛透过这小小的物件,看到了遥远的过去。那眼神里,有怀念,有痛楚,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此物,名唤‘沉木令’。”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了几分,“是老夫当年赠予一位救命恩人的信物。持此令者,可要求幻月楼做一件事,只要不违天道,不伤黎庶,幻月楼倾尽全力,必践此诺。”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直视着我,“姑娘,你娘亲苏云娘,便是当年在黎京城外破庙中,救下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老夫之人。”

我心中一震!娘亲从未提过如此惊心动魄的往事!她只含糊说过救过一个重伤的少年。

“那时……老夫亦是遭逢大难,若非令堂心善,不顾自身安危收留、采药、悉心照料月余,老夫早已化作枯骨。”楼主的语气带着深深的感激,“老夫感念其恩,留下此令,承诺日后若有所需,必当涌泉相报。只是……”他顿了顿,眼中掠过一丝疑惑,“令堂当年似乎有难言之隐,匆匆别过,再未相见。老夫只知她名苏云娘,却不知她后来境遇如此……更不知她竟育有一女,且……似乎与国公府有所牵连。”

他最后那句话,意有所指。显然,刚才楼外我与宗黎那番撕破脸的争执,以及宗黎口中提到的“织云郡主”、“国公府”、“卖面女”,他都听在耳中。

“楼主,”我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背,此刻娘亲的安危暂时有了保障,另一个沉甸甸的谜团压上心头,“关于我娘……还有我自己的身世,您知道多少?我娘从未提及国公府,只说她是在黎京长大的孤女。可太子宗黎……他似乎认定我与国公府有关,甚至因此要置我母女于死地!”

楼主沉吟片刻,深邃的目光仿佛能洞穿人心:“姑娘,世间事,往往并非表面所见。令堂苏云娘,绝非寻常妇人。她当年所用药理之精妙,非寻常医家可比。老夫也曾派人查探,线索却断在十几年前黎京一场大火之后。至于你……”他仔细端详着我的面容,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震动,“你的眉眼轮廓,尤其是那双眼睛,确实……与年轻时的织云郡主,有六七分神似。”

我的心猛地一跳!像织云郡主?这怎么可能?

“然而,”楼主话锋一转,声音带着凝重,“今日国公府寻回的那位‘大小姐’,老夫也略有耳闻。她名唤苏悠然,认亲当日,陛下已亲口赐婚于太子宗黎。此事,已传遍黎京。”

苏悠然!赐婚!

这两个词如同冰锥,狠狠刺入我的心脏!那个在幻月楼外,坐在华丽马车里,娇声说着“最讨厌不劳而获的乞丐”的女子!那个顶替了我可能存在的身份,夺走了本该属于……不,是夺走了宗黎为了她不惜杀我灭口的“位置”的女子!

一股冰冷的恨意,混杂着巨大的荒谬感,瞬间席卷全身。如果……如果我真的与国公府有关,那苏悠然是谁?宗黎知道真相吗?他是为了掩盖谎言才要杀我,还是……他根本就知道苏悠然是假的,却为了某种目的选择了她?

“楼主,”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疼痛保持清醒,“我娘如今身陷昭狱,虽得您援手暂时保命,但太子宗黎必不会善罢甘休!他权势滔天,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幻月楼能护她一时,可能护她一世?求楼主教我,如何才能救我娘脱困?”

楼主静静地看着我,眼神中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欣赏。他看到了我眼中的绝望,更看到了绝望深处燃烧的不屈火焰。

“救你娘,难,也不难。”楼主的声音低沉而有力,“难在对手是当朝储君,手握生杀大权,昭狱更是龙潭虎穴。不难在于,幻月楼在黎京经营百年,根基深厚,宫中朝中,自有几分薄面。但若要彻底洗刷冤屈,救你娘安然无恙地走出昭狱,只有一个办法——”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如炬:“找出燕子楼老头‘通敌’的真正证据!证明你娘收受珍珠,确属不知情,是纯粹的邻里互助!甚至……证明那老头本身,也可能被构陷!只要找到能动摇此案根基的铁证,老夫便有把握联合朝中清流,将案子翻过来!”

“证据……”我喃喃道,眼中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苗,但随即又被现实的冰冷扑灭。燕子楼那老头,我只远远见过几次,是个沉默寡言、看着很和善的老人。他死了,家也被抄了。去哪里找证据?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如何对抗太子布下的天罗地网?

“凭你一人之力,自然是蚍蜉撼树。”楼主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但幻月楼,可以成为你的助力。老夫承诺过沉木令,必践此诺。救你娘,便是幻月楼当前的头等大事。楼内最精锐的‘影卫’,最灵通的‘耳目’,皆可由你调用。只是……”

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无比严肃:“姑娘,你可想清楚了?一旦踏上此路,便是与当朝太子为敌!前路荆棘密布,杀机四伏。稍有不慎,不仅救不了你娘,连你自己,乃至幻月楼,都可能万劫不复。这代价,你可愿承受?”

代价?

我眼前闪过娘亲布满皱纹却总是对我温柔含笑的脸;闪过宗黎在船上冷酷下令“处理干净”时那漠然的神情;闪过他轻描淡写说“卖面女”、“疯妇”时那高高在上的鄙夷;闪过苏悠然在马车里娇嗔的话语,以及她即将享受的、本该可能属于另一个人的荣华富贵与滔天权势!

一股灼热的恨意冲垮了最后一丝犹豫!

“我愿意!”我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只要能救我娘,只要能撕开这层层谎言,让该付出代价的人付出代价!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好!”楼主眼中精光一闪,抚掌赞道,“有胆识!既如此,老夫便助你一臂之力!”

他站起身,走到墙边一处不起眼的烛台前,轻轻转动。墙壁无声地滑开,露出一条向下的幽深通道,一股更浓郁的异香夹杂着陈旧书卷的气息扑面而来。

“随我来。”楼主当先步入通道。

我毫不犹豫地跟上。脚下是冰冷的石阶,通道两侧镶嵌着发出柔和光晕的夜明珠,照亮了前路。我仿佛踏入了一个与世隔绝的神秘世界。

通道尽头,豁然开朗。这是一间巨大无比的地下石室,灯火通明,宛如白昼。石室被分隔成不同的区域:一侧是密密麻麻、高及穹顶的书架,上面堆满了各种卷宗、古籍、账册;另一侧则像是演武场,摆放着各种兵器架和训练器械;中央则是一张巨大的、绘着黎京乃至整个王朝山川地理的沙盘,上面插满了代表不同势力的各色小旗。

更令人心惊的是,石室中已有数人在等候。他们穿着统一的深灰色劲装,气息内敛,眼神锐利如鹰,动作整齐划一,对着楼主躬身行礼:“楼主!”他们的目光随即落在我身上,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显然,他们已知晓沉木令的存在。

“从今日起,”楼主的声音在空旷的石室内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明笙姑娘,便是此间主人之一。她的命令,等同老夫之令!她所查之事,关乎幻月楼百年信誉,更关乎一条无辜性命!尔等需倾尽全力,助她查明燕子楼细作案真相,救出苏云娘!”

“是!”影卫们齐声应诺,声音低沉却充满力量,震得石室嗡嗡作响。

楼主转向我,眼神凝重:“明笙,这里是幻月楼的核心,‘枢机阁’。这里的卷宗,记录了黎京乃至天下近百年的大小秘辛。这里的影卫,是幻月楼最锋利的刀。接下来,你要做的第一步,便是从这些浩如烟海的卷宗中,找出一切与燕子楼、与那个被称为‘老燕头’的人相关的蛛丝马迹!记住,魔鬼,往往藏在细节之中。”

我望着眼前这宛如地下宫殿般的场景,望着那些气息沉凝、训练有素的影卫,望着那堆积如山的卷宗,巨大的压力与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同时涌上心头。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明笙的人生,彻底脱离了桂花巷的烟火,被推入了这深不可测、步步惊心的权力旋涡中心。

“我明白。”我深吸一口气,走向那如山的卷宗。目光扫过巨大的沙盘,黎京的轮廓清晰可见,其中一处不起眼的小点,标记着“燕子楼”。而代表太子势力的金色小旗,正插在皇城中央,光芒刺眼。

复仇与救赎之路,从这里,正式开始。

12 蛛丝马迹

枢机阁内,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只有翻动书页的沙沙声、影卫低声传递信息的密语,以及我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

我埋首于堆积如山的卷宗之中,双眼干涩发痛。燕子楼,一个在黎京南城毫不起眼的老旧小楼,它的历史却远比我想象的复杂。

“姑娘,这是燕子楼近二十年所有住户的登记名册副本。”一名代号“癸七”的影卫将一本厚厚的册子放在我面前。他身形瘦削,动作无声,眼神却异常锐利,是专门负责情报梳理的好手。

我迫不及待地翻开。名册泛黄,字迹潦草。终于,在十五年前的记录里,我找到了“燕伯通”的名字,旁边标注:孤老,原籍北境朔州,约六十岁,以糊灯笼、打零工为生。

“朔州?”我心头一跳。朔州,正是与敌国接壤的重镇!这个出生地本身就带着一丝敏感。

我立刻吩咐:“癸七,查!查这个燕伯通在朔州的一切!尤其是十五年前他为何、如何来到黎京!任何与他有过接触的人,都要查!”

“是!”癸七的身影无声地退入阴影。

接着,是关于那几颗作为“铁证”的珍珠的线索。另一名负责渗透官府的影卫“壬三”带来了消息:

“姑娘,应天府查封燕子楼时搜出的‘敌国信物’,经我们暗中核对府库记录,共有五颗珍珠。但据昭狱里曾与苏夫人关押在同一囚室、后来被释放的一名妇人回忆,苏夫人在狱中神志不清时曾反复念叨‘珠子……三颗……面钱……’。”

“五颗?三颗?”我皱紧眉头。数量对不上!是那妇人记错了,还是……搜出的证物本身就有问题?

“壬三,想办法确认搜出的珍珠数量和具体特征!还有,查抄清单是谁做的?经手人都有谁?”我感觉自己抓住了一丝线头。

“已经在查,姑娘。应天府负责此案的刑名师爷,与太子詹事府一位属官是连襟。”壬三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

太子詹事府!又是宗黎的影子!我的心沉了下去,但思路却愈发清晰。

几天后,癸七带来了关于燕伯通朔州背景的初步调查结果:

“燕伯通,原名不详。约二十年前出现在朔州边境一个小镇,自称流民,会一手糊灯笼的好手艺。为人沉默寡言,但乐于助人,尤其对军中遗孤多有照顾。十五年前,因镇上爆发时疫,他离开朔州,一路南下,最终落脚黎京燕子楼。在朔州期间,他唯一一次引人注目的举动,是曾救过一个重伤垂危、穿着破烂军服的年轻人,并照顾其数月。那人伤愈后不知所踪。”

“军服?什么样的军服?哪个部队的?”我追问。

“时间太久,目击者记忆模糊,只记得很破旧,不像正规军的制式。”癸七摇头。

一个疑点重重、背景模糊的老人。乐于助人,救过伤兵,在黎京也是孤僻但和善。这样的人,会是敌国细作?动机是什么?证据呢?除了那几颗来源不明的珍珠?

“癸七,重点查那个被燕伯通救过的伤兵!还有,查十五年前朔州边境,是否有过小规模冲突或士兵失踪事件!”我感觉自己正在接近某个关键点。

枢机阁成了我的战场。我学会了快速浏览卷宗,从浩繁的文字中捕捉关键信息;学会了分析影卫们带回的各种零碎情报,拼凑出可能的真相;学会了压抑对娘亲的担忧和刻骨的仇恨,保持冷静的头脑。

楼主偶尔会下来,静静地在一旁观察,并不打扰。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长辈看晚辈成长的期许,也带着深深的忧虑。我知道,动用影卫调查太子相关之事,对幻月楼而言也是巨大的冒险。

一日深夜,我正在沙盘前推演各种可能,一个负责监视国公府和太子府的影卫“庚九”带来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姑娘!我们发现太子府的人,在暗中接触一个叫‘疤脸刘’的南城泼皮!此人曾因盗窃入狱,是燕子楼一带的地头蛇。更重要的是,据我们安插在刑部大牢的人回报,在燕子楼案发前半个月,疤脸刘曾因打架斗殴被短暂收押,同牢房的人隐约听到他醉后吹嘘,说‘马上就有大富贵’‘要帮贵人办件大事’!”

疤脸刘!大富贵!贵人!

这几个词瞬间在我脑海中炸开!

“盯死他!查他所有行踪!接触过什么人!尤其是和太子府有关的!还有,查他最近的经济状况!有没有突然暴富!”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这很可能就是突破口!那个构陷娘亲、甚至可能构陷燕伯通的直接执行者!

“庚九明白!”庚九眼中也闪过一丝兴奋。

线索像一张网,正在慢慢收紧。我疲惫地靠在冰冷的石壁上,闭上眼睛。娘亲在昭狱受苦的模样,宗黎冰冷无情的脸,苏悠然娇矜得意的声音,还有那个可能存在的、属于我的“国公府大小姐”身份……各种画面纷至沓来。

真相的轮廓,在黑暗中若隐若现。而我知道,一旦撕开这层伪装,露出的必然是更加狰狞的獠牙。但我已无路可退。

13 幽狱探母

枢机阁的灯火不分昼夜地亮着。关于疤脸刘的调查进展神速,庚九带来的消息也越来越指向一个令人心惊的结论:疤脸刘在燕子楼案发前数日,曾多次秘密出入太子府一处偏门,接触的正是宗黎身边一个心腹内侍。案发后,此人不仅还清了所有赌债,还在城西购置了一处小宅院!

“贵人”、“大富贵”所指,呼之欲出!

更关键的是,癸七那边关于燕伯通所救伤兵的调查,也有了突破性进展!一个隐姓埋名、在北境边军后勤营做马夫的老兵,在影卫巧妙的询问下,终于吐露了尘封已久的秘密:

“那小子?俺记得!叫……好像叫赵铁柱?不对,是诨名‘铁蛋’!大概十六七年前吧,俺们小队在朔州边境外巡边,遇到一小股马匪偷袭。那小子命大,掉下山崖没死透,被个住在山窝里的老灯匠救了。后来……后来听说那小子伤好了,不知咋想的,没归队,偷偷跑了!俺们还以为他死了呢!他穿的那身破烂,就是当时被马匪砍烂的军服!不是什么敌国探子!”

老兵的话,如同一道惊雷!

燕伯通所救之人,并非敌国探子,而是本朝失踪的士兵!所谓的“破烂军服”,是物证,更是燕伯通救人的证明!

“癸七,立刻整理这份证词!务必拿到这老兵的画押手印!”我激动得声音发颤。这个证据,足以彻底推翻燕伯通是敌国细作的指控!连带娘亲收他珍珠抵面钱的行为,也完全失去了“通敌”的基础!

就在这时,枢机阁的石门被轻轻叩响。一名侍女恭敬地走进来,对楼主和我行礼:“楼主,姑娘。孙大夫托人传话,苏夫人伤势暂时稳定,但因惊吓过度和旧疾复发,神志依旧不清。孙大夫说……若姑娘能去见她一面,以亲情呼唤,或对夫人病情有益。”

能见娘亲了!

这个消息瞬间冲垮了我连日来强行筑起的冷静堤坝。巨大的酸楚和迫切涌上心头。

“楼主……”我看向老者,眼中满是恳求。

楼主微微颔首:“孙大夫既如此说,或有道理。昭狱那边,老夫已打点妥当。壬三会安排,你扮作送药的小厮随他进去。记住,时间有限,切莫冲动行事,一切以你娘安危为重。”

“我明白!”我用力点头。

再次站在昭狱那巨大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的黑门前,我的心跳如擂鼓。湿冷阴森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和绝望的哀嚎。壬三递给我一个药箱,低声道:“姑娘,跟紧我,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出声。”

沉重的铁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打开。甬道两侧是昏暗摇曳的火把,映照着阴森的铁栅栏。空气污浊不堪。每经过一个囚室,都能感受到里面投射出的或麻木、或疯狂、或充满死气的目光。这里是人间地狱。

终于,在一间相对干燥、但依旧冰冷刺骨的单独囚室前,壬三停了下来,对看守点了点头。看守面无表情地打开牢门。

借着昏暗的光线,我看到了蜷缩在角落草堆上的身影。那是我娘吗?那个总是温柔地叫我“笙笙”,即使疯癫也会笨拙地给我缝补衣服的娘亲?

她瘦得脱了形,头发枯槁地散乱着,脸上布满青紫的伤痕,一只眼睛肿得几乎睁不开。身上那件单薄的囚服沾满了污渍和暗红的血痂。她紧紧抱着双臂,身体不住地颤抖,眼神空洞地望着墙壁,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

“娘——!”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冲口而出,我扑了过去,跪倒在她面前,颤抖的手想要触碰她,却又怕弄疼了她。

苏云娘的身体猛地一震,空洞的眼睛缓缓转动,茫然地看向我。那眼神里,没有焦距,只有无尽的恐惧和混乱。

“娘!是我!笙笙啊!娘,你看看我!”我捧着她的脸,泪水汹涌而出,滴落在她冰冷的手上。

“笙……笙?”她的嘴唇哆嗦着,反复念着这个名字,眼神中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但很快又被恐惧淹没,“不……不能叫……他们会听见……会害我的笙笙……”

“娘!别怕!笙笙在这里!笙笙来救你了!”我紧紧抱住她瘦弱的身体,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娘,你告诉我,是谁害你?是谁把你打成这样?是不是刘员外家?还是……还是太子宗黎的人?”我急切地追问,希望能抓住她清醒的瞬间。

“太子……”听到这两个字,苏云娘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如同秋风中的落叶,眼神瞬间变得极度惊恐,她猛地推开我,像受惊的野兽般缩回墙角,双手胡乱挥舞着,“不要!不要过来!放过我的孩子!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东西……那东西不能给你们!那是小姐的命啊!”

她的声音尖利而破碎,充满了绝望的恐惧。

“娘!什么东西?小姐是谁?”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顾一切地抓住她挥舞的手,“娘,你看着我!我是笙笙!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东西?!”

就在我抓住她手腕的瞬间,她挣扎的动作突然顿住了。她的目光死死地、聚焦般地落在了我的脸上,那眼神不再是空洞和恐惧,而是带着一种濒死般的清醒和难以言喻的悲伤。她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耳……耳坠……红……红宝石……藏……藏好……不能……不能给……他们……”

红宝石耳坠!

娘亲视若珍宝、从不离身的那对耳坠!我猛地想起,娘亲被带走时,那对耳坠似乎不见了!

“娘!耳坠怎么了?谁要抢它?它在哪里?”我急切地问。

然而,苏云娘眼中的那点清明如同风中残烛,迅速熄灭。她的身体软倒下去,眼神再次涣散,只剩下无意识的呓语:“小姐……我对不起你……笙笙……我的笙笙……”

“娘!娘!”我用力摇晃着她,泪水模糊了视线。探视的时间到了,壬三在门外低声催促。

我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昏迷过去的娘亲,心如刀绞。我小心翼翼地将带来的金疮药和一些固本培元的药丸塞进她怀里,在她耳边哽咽道:“娘,你撑住!笙笙一定会救你出去!一定会让害我们的人付出代价!红宝石耳坠,我一定会找到!你等着我!”

我强迫自己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娘亲毫无生气的样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刻骨的恨意如同岩浆般在胸中奔涌!宗黎!苏悠然!国公府!所有参与构陷、伤害我娘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走出昭狱那扇沉重的黑门,刺眼的阳光让我微微眯起了眼。阳光下的黎京城,车水马龙,繁华依旧,仿佛刚才那地狱般的景象只是一场噩梦。但我知道,那不是梦。娘亲的惨状,她破碎话语中透露的巨大秘密,像烙印一样刻在我的灵魂深处。

那对红宝石耳坠……它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娘亲在濒死之际,最牵挂的是它?它和娘亲口中的“小姐”又有什么关系?这个“小姐”,会不会就是……织云郡主?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指向了那个我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宇国公府!

14 红宝迷踪

枢机阁内,气氛凝重如铅。我将探视娘亲的经过,尤其是她最后那句关于“红宝石耳坠”和“小姐”的破碎遗言(我心中已有最坏的预感),以及她惊恐中提到的“太子”,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楼主和几位核心影卫。

“红宝石耳坠……”楼主捻着胡须,眼神变得无比深邃,“老夫记得。当年在破庙,苏夫人昏迷高烧时,也曾紧紧攥着一只红宝石耳坠,视若性命。醒来后,却对此讳莫如深,只说是故人之物。”

故人之物?小姐的命?

楼主的话和我娘在狱中的呓语,如同两块碎片,在我脑海中碰撞。

“楼主,”我声音嘶哑,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我娘口中的‘小姐’……会不会就是织云郡主?那对耳坠……是否与郡主的女儿有关?”这个猜想太过惊悚,却又是目前唯一能串起所有线索的可能。

楼主沉默良久,缓缓道:“织云郡主当年痛失爱女,一夜疯癫,此事震动黎京。若苏夫人真是郡主身边旧人,且持有郡主女儿的信物……那她带着你隐姓埋名,以疯癫示人,便能解释得通了。”他目光复杂地看着我,“明笙,你可曾……仔细看过自己的容貌?”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织云郡主?苏悠然?

“楼主,您的意思是……”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心头。

“老夫并无实据。”楼主打断我,语气严肃,“此事牵连太大。若你真是……那国公府寻回的苏悠然是谁?太子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他如此急于灭口,甚至不惜构陷你娘,恐怕不仅仅是因为嫌你们母女碍眼、怕污他名声那么简单!那对红宝石耳坠,或许就是关键!”

“耳坠……”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娘亲视若性命,如今却不见了。要么是被抓时搜走了,要么……就是被她藏在了某个地方!”我猛地想起,“桂花巷!我们的家!那里最有可能!”

“癸七,庚九!”我立刻下令,“立刻带人,秘密搜查桂花巷我们的旧居!掘地三尺,也要找出那对耳坠!注意,务必隐秘!绝不能惊动太子府的眼线!”

“是!”两人领命,迅速消失在通道中。

枢机阁再次陷入忙碌的寂静,只有我焦躁踱步的声音。等待的每一刻都无比煎熬。

几个时辰后,癸七和庚九回来了,脸色却异常难看。

“姑娘,旧居被翻得一片狼藉!显然在我们之前,已经有人彻底搜查过!而且……”癸七递过一小块染血的、熟悉的粗布碎片,“这是在灶台下的老鼠洞里发现的,旁边还有挣扎的痕迹。我们……找到了这个。”

那块布,是娘亲常穿的一件旧衣的料子!上面的血迹刺得我眼睛生疼!显然,有人为了逼问耳坠的下落,对娘亲用了刑!而这块布,很可能是娘亲在被抓走前,情急之下塞进鼠洞的线索!

我颤抖着接过布片,上面除了血迹,似乎还有用炭灰草草写下的、歪歪扭扭的几个字,因为挣扎和血迹,已经模糊不清,只能勉强辨认出:

“**…寺…塔…龛…下…**”

“寺?塔?龛?”我反复念着这几个字,脑海中飞速闪过黎京所有带塔的寺庙。大相国寺?护国寺?还是……对了!城南!有一座废弃多年的小庙——慈恩寺!寺后有一座半塌的砖塔!

“慈恩寺!一定是那里!”我几乎脱口而出。娘亲偶尔神志清醒时,会带我去慈恩寺后山采些野菜,她对那里很熟悉!

“走!”我毫不犹豫,立刻就要动身。

“慢着!”楼主沉声道,眼神锐利,“若此物真如此重要,对方搜家未得,岂会不派人盯着慈恩寺?此去,恐是自投罗网!庚九,你带两队影卫,一明一暗,护送姑娘前去。务必小心!”

“属下明白!”庚九肃然应命。

夜色如墨,笼罩着废弃的慈恩寺。断壁残垣在月光下投下狰狞的影子,夜枭的啼叫更添几分凄凉。我们悄无声息地潜入后山,那座半塌的砖塔如同一个沉默的巨人,矗立在荒草之中。

按照布片上的提示,我们很快在塔基一处不起眼、布满青苔的佛龛下方,发现了一块松动的砖石。撬开砖石,里面是一个小小的油布包!

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颤抖着手打开油布包——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只耳坠。

赤金镶嵌,泪滴形状的红宝石在月光下流转着幽暗而深邃的光芒,美得惊心动魄!正是娘亲视若性命的那一只!

然而,只有一只!另一只呢?

“只有一只?”庚九皱眉,警惕地环顾四周。

就在我拿起那只耳坠的瞬间,异变陡生!

“咻!咻!咻!”数道凌厉的破空之声从四面八方袭来!淬毒的弩箭如同死神的獠牙,射向我们藏身之处!

“有埋伏!保护姑娘!”庚九厉喝一声,瞬间拔刀,刀光如匹练般卷起,将射向我的几支弩箭格飞!暗处的影卫也瞬间现身,刀剑出鞘,与从阴影中扑出的数十名黑衣人战作一团!刀剑碰撞声、闷哼声、利刃入肉声瞬间打破了死寂!

对方人数众多,下手狠辣,招招致命!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死士!庚九等人虽然精锐,但猝不及防下陷入围攻,一时险象环生!

“他们的目标是耳坠!走!”庚九挡开劈向我的一刀,手臂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淋漓!他猛地将我推向塔后一条隐蔽的小路。

我攥紧那只冰冷的红宝石耳坠,知道此刻犹豫就是死!我一咬牙,转身就向密林深处亡命奔逃!身后是激烈的厮杀声和庚九拼死的怒吼!

冰冷的夜风刮在脸上,树枝抽打着身体,我不管不顾地狂奔。心脏快要跳出胸膛,死亡的阴影如附骨之蛆紧紧跟随!

就在我即将力竭,身后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时,前方密林边缘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打斗声!似乎另有一队人马正在激战!

前有未知,后有追兵!我已无路可逃!

情急之下,我看到路边有一处茂密的灌木丛和一道陡坡。我咬紧牙关,将耳坠死死塞进怀里,猛地扑进灌木丛,顺着陡坡滚了下去!

天旋地转!尖锐的石头和树枝划破皮肤,带来火辣辣的疼痛。我死死护住头脸,任由身体向下翻滚,只希望能逃过一劫。

不知滚了多久,我的身体重重撞在一处柔软的物体上,停了下来。浓重的血腥味瞬间钻入鼻腔。我头晕眼花地抬起头,借着透过枝叶缝隙的惨淡月光,看到了一张近在咫尺、沾满血污却依旧俊美非凡的脸。

这张脸很陌生,但那双眼睛……即使在剧痛和虚弱中,依然深邃如寒潭,里面翻涌着极致的痛苦、不甘,还有一种……仿佛看透世事的沉郁死寂。他的锦衣华服被刀剑割裂,身上多处伤口正在汩汩流血,气息微弱。

而他身边,横七竖八地倒着几具黑衣刺客的尸体。

显然,我撞到的,是这位正在被追杀、重伤垂危的贵人!而他的人,似乎刚刚解决掉刺客,正警惕地围拢过来,刀锋指向我这个“从天而降”的不速之客!

“什么人?!”一个冷厉的声音喝道。

我浑身剧痛,筋疲力尽,看着眼前寒光闪闪的刀锋和那位气息奄奄的贵人,脑海中一片空白。但一个念头却在绝望中疯狂滋生:能在这荒郊野外被精锐护卫保护、又被死士追杀的人……绝非等闲!

电光火石间,我做出了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决定!

我无视指着我的刀锋,挣扎着爬到那位重伤的男人身边,用尽最后力气抓住他冰凉的手腕,嘶声道:

“救我!我能救你!我知道……知道太子宗黎的秘密!关于宇国公府!关于……红宝石耳坠!” 我的目光死死锁住他那双因失血过多而有些涣散、却依旧锐利的沉郁眼眸,“合作!或者……一起死在这里!”

那男人的瞳孔,因我口中吐出的“太子宗黎”、“宇国公府”、“红宝石耳坠”这几个词,猛地收缩了一下!他费力地抬起眼皮,沉郁如死水的目光第一次真正聚焦在我这张同样狼狈不堪、布满血污的脸上。

月光下,我们四目相对。一个满身血污、走投无路、眼中燃烧着疯狂恨意与孤注一掷的孤女。一个身受重伤、命悬一线、眼中沉淀着无边沉郁与不甘的落难贵人。

追兵的脚步声和呼喝声,已清晰可闻地从陡坡上方传来。死亡的阴影,笼罩着我们两人。

他的嘴唇微微翕动,声音微弱却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宗……曜。”

宗曜!皇帝最不看好、传言中患有“忧郁之症”、几乎被遗忘在深宫角落里的六皇子!

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于这弥漫着血腥味的荒林陡坡之下,轰然咬合!

15 命运咬合

庆历六年春,桓帝病危,废除太子钟黎,贬庶人永居皇家寺院永安寺,立六子宗曜为太子,并监国一年以观其行。

百官行监察之责,丞相辅佐之。

六月后,桓帝迁居于皇家别院带发修行,传位于六子。


更新时间:2025-07-06 17:51: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