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又过了五年。

苏晚的头发添了几缕银丝，却依旧梳得整齐，眼角的细纹在笑起来时会温柔地舒展。她不再执着于画室里的晨昏，更多时候会搬一把藤椅坐在花园的蔷薇架下，手里捧着一本翻旧的诗集，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花瓣落在书页上，光斑随着风轻轻晃动。

顾言深的背也不再像年轻时那样挺拔，却依旧习惯走在她的左侧，出门时会下意识地牵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多年未变。他学会了侍弄花草，苏晚说哪株蔷薇该剪枝，哪片草坪该浇水，他都记得清清楚楚，甚至比自己公司的事务还要上心。

母亲的身体愈发康健，每天清晨都会沿着别墅后的小径散步，回来时手里总会掐几朵不知名的小野花，插在客厅的玻璃瓶里。她不再提过去的恩怨，只是偶尔看着苏晚和顾言深相视而笑的模样，会悄悄抹一把眼角，嘴里念叨着：“真好，真好。”

这天清晨，苏晚被一阵清脆的鸟鸣吵醒。她睁开眼，看到顾言深正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件米白色的针织开衫，眼神温柔地看着她。“醒了？外面有点凉，穿上这个再出去。”

苏晚坐起身，任由他帮自己披上开衫，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的手腕，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疤痕——是当年为了救哮喘发作、差点从楼梯摔下去的她，被栏杆划伤的。这么多年过去，疤痕依旧在，就像他们之间那些无法磨灭的过往，早已成为彼此生命的一部分。

“今天想去海边吗？”顾言深帮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天气预报说今天风不大，阳光也好。”

苏晚点了点头，眼底泛起笑意：“好啊，顺便给念儿带束白玫瑰。”

车子行驶在沿海公路上，海风从车窗吹进来，带着淡淡的咸湿气息。苏晚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掠过的海岸线，想起第一次和顾言深来这里时，她还穿着白色的连衣裙，他牵着她的手，说要在这里给她建一座面朝大海的房子。如今，房子没建，可他们却真的相伴着，看了这么多年的海。

到了墓地，顾言深将白玫瑰放在顾念的墓碑前，动作轻柔。“念儿，我们来看你了。”他顿了顿，声音温和，“晚晚最近画了一幅画，是你最喜欢的向日葵，下次带来给你看。”

苏晚站在一旁，轻声说：“念儿，海边的芦苇又长起来了，和你以前喜欢的样子一样。”

没有过多的言语，却带着一种历经岁月沉淀后的平静。他们不再为过去的遗憾耿耿于怀，只是希望逝去的人能安息，活着的人能珍惜当下。

从墓地回来，他们沿着海岸线慢慢散步。顾言深牵着苏晚的手，步伐很慢，和年轻时的意气风发不同，如今的他，眉眼间满是岁月赋予的温良。“还记得吗？当年你在这里问我，是不是永远都不会骗你。”

苏晚笑了笑：“记得，你说‘是’，后来却骗了我三年。”

顾言深的脚步顿了顿，转头看向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愧疚，却更多的是释然：“对不起。”这三个字，他说了无数次，可每次说出口，依旧带着真心实意的歉意。

“都过去了。”苏晚轻轻拍了拍他的手，“顾言深，我早就不怪你了。人这一辈子，谁还不会犯几次错？重要的是，你后来用余生证明了，你当初的承诺，不是谎言。”

夕阳渐渐西斜，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交织在一起，再也分不出彼此。顾言深将她揽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坚定：“晚晚，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哪怕中间走了那么多弯路，哪怕让你受了那么多苦，我也庆幸，最后没有弄丢你。”

苏晚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心里满是安宁。“我也是。”

回去的路上，苏晚靠在顾言深的肩膀上睡着了。顾言深放慢了车速，怕惊醒她，又悄悄将车里的暖气调高了一些。他侧头看着她熟睡的脸庞，眼角的细纹，鬓边的银丝，都让他心里泛起柔软的疼惜。

他想起在监狱门口接她的那个雨夜，她瘦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倒的叶子，眼神里满是绝望。那时候的他，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看不到她的委屈，看不到她的倔强，只知道用最残忍的方式伤害她。如今想来，他真的后怕，后怕自己当初再极端一点，就真的永远失去她了。

车子驶进别墅大门，顾言深轻轻叫醒苏晚。“到家了，我抱你进去？”

苏晚揉了揉眼睛，摇了摇头：“不用，我自己能走。”她站起身，却因为久坐有些腿麻，踉跄了一下。顾言深连忙扶住她，眼神里满是担忧：“慢点，别急。”

“老了，不中用了。”苏晚笑着自嘲。

“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最好的。”顾言深牵着她的手，一步步走进别墅。客厅里，母亲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他们回来，笑着起身：“回来了？饭已经做好了，都是你们爱吃的。”

餐桌上，三个人其乐融融。母亲给苏晚夹了一块鱼，又给顾言深盛了一碗汤：“言深，你也多喝点，最近看你总熬夜处理基金会的事，别累着。”

“知道了，妈。”顾言深笑着应下，又给苏晚夹了一筷子青菜，“晚晚，多吃点蔬菜，对身体好。”

苏晚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满是温暖。曾经，她以为自己的人生会在监狱里耗尽，会在顾言深的恨意里枯萎，可没想到，兜兜转转，她还是拥有了想要的幸福。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先让你经历风雨，再让你遇见彩虹。

晚上，苏晚坐在书桌前，翻看自己的画册。从最初满是灰暗色调的画作，到后来渐渐出现温暖的色彩，再到如今，画里全是阳光、花海、大海和身边的人。每一幅画，都是她人生的缩影，都是她与顾言深爱情的见证。

顾言深端着一杯温牛奶走进来，放在她的手边：“别看得太晚了，早点休息。”

苏晚抬起头，看着他：“言深，你说我们这辈子，是不是太曲折了？”

顾言深坐在她身边，拿起画册，翻到第一幅画——那是她在监狱里偷偷画的，一片漆黑的背景里，有一点微弱的光。“是挺曲折的，”他轻声说，“但正因为曲折，我们才更懂得珍惜。你看，这一点微光，最后还是照亮了我们的余生。”

苏晚靠在他的肩上，看着那幅画，眼眶湿润：“是啊，幸好，没有放弃那一点微光。”

顾言深轻轻合上画册，将她揽进怀里：“以后，我会一直做你的光，永远陪着你。”

夜深了，月光透过窗户，洒在房间里，温柔而静谧。苏晚在顾言深的怀里渐渐睡着，脸上带着安详的笑容。顾言深看着她的睡颜，轻轻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低声说：“晚安，我的晚晚。余生很长，我们慢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