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 年的春天，赵括在朋友的婚礼上认识了苏敏。

那时候的赵括已经在出版社做到了编辑室主任，穿着合身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说话温和，带着点文人的儒雅。苏敏是幼儿园老师，穿了件浅蓝色的连衣裙，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给人很舒服的感觉。

介绍人说 “你们一个搞文字，一个带孩子，都心思细，肯定合得来”。那天晚上，赵括送苏敏回家，两人走在路灯下，聊起各自的生活。苏敏说她喜欢孩子，觉得每天和小朋友在一起很开心；赵括说他现在很少写东西了，大多时间在看稿子、开会，但偶尔还是会在深夜写点随笔。

他们的感情发展得很平稳，像温水煮茶，慢慢升温。赵括会在苏敏下班的时候去接她，带她去吃她喜欢的火锅；苏敏会在赵括加班的时候，给他送夜宵，陪他一起在办公室待到深夜。2016 年的国庆节，他们结婚了，婚礼很简单，请了亲戚朋友，林晓雅的名字，赵括已经很久没想起过了。

婚后的第一年，他们过得很幸福。苏敏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赵括下班回家，总能闻到饭菜的香味。周末他们会一起去逛超市、看电影，或者去周边的景点玩。2017 年，儿子乐乐出生了，赵括抱着小小的乐乐，心里满是欢喜，他觉得自己终于有了一个完整的家，一个可以停靠的港湾。

那时候微信已经很普及了，赵括用微信联系工作，也用微信和苏敏沟通。早上他会发 “老婆，我上班了，你和乐乐在家注意安全”，苏敏会回复 “知道啦，路上小心”；晚上他会发 “今晚要加班，可能晚点回来”，苏敏会发 “好，我给你留饭，记得早点休息”。乐乐学会走路的时候，苏敏会拍视频发给他，赵括看着视频里乐乐摇摇晃晃的样子，会忍不住笑出来，回复 “我们乐乐真棒”。

可从 2019 年开始，一切都慢慢变了。出版社的效益不好，赵括被调到了销售部，压力一下子大了起来。他每天要跑客户、谈合作，经常出差，有时候一个月都回不了家几次。微信里的消息，从一开始的日常分享，变成了简单的 “在忙”“晚点说”“知道了”。

苏敏会发乐乐的照片和视频，赵括有时候忙得没时间看，等有空了，消息已经沉下去了；苏敏会问他 “什么时候回来”，他会说 “不确定，要看客户的时间”；苏敏会跟他说乐乐在幼儿园的趣事，他会回复 “嗯，挺好的”，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有一次，乐乐发烧，苏敏一个人带他去医院，排队、挂号、输液，忙到凌晨。她给赵括发微信，说 “乐乐发烧了，39 度，我好害怕”，赵括那时候正在陪客户喝酒，看到消息，回复 “让医生好好看，我这边走不开，晚点给你打电话”。等他忙完，已经是凌晨三点，他给苏敏打电话，苏敏没接，他以为苏敏睡着了，就没再打，第二天早上才知道，苏敏一晚上没睡，守着乐乐。

“你就一点都不关心我们吗？” 苏敏的声音带着疲惫和委屈，赵括心里有点愧疚，说 “我不是不关心，是真的忙，要挣钱养家啊”。

“我不要你挣那么多钱，我只要你多陪陪我和乐乐”，苏敏的眼泪掉了下来，赵括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觉得自己没错，他努力工作，也是为了这个家。

那之后，他们之间的话越来越少。微信里的 “幸福一家人” 群，从一开始的每天热闹，变成了偶尔苏敏发乐乐的动态，赵括很少说话。有时候赵括回家，两人也只是聊几句关于乐乐的事，然后就各自玩手机，沉默地吃饭，沉默地睡觉。

2020 年的夏天，赵括在一次出差中认识了李姐。李姐是一家文化公司的老板，比赵括大五岁，离异，很懂人情世故。他们因为合作项目聊得很多，李姐很会倾听，赵括会跟她吐槽工作的压力，说自己在家的压抑，李姐会安慰他，说 “男人有时候就是难，既要顾工作，又要顾家庭，不容易”。

赵括觉得和李姐聊天很轻松，她懂他的辛苦，懂他的无奈。有时候晚上睡不着，他会和李姐在微信上聊天，从工作聊到生活，从过去聊到未来。李姐会跟他说她的创业经历，说她对生活的看法，赵括觉得和她很投缘，有时候会说 “还是和你聊天舒服”。

他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他只是把李姐当成了一个能倾诉的朋友。可他忘了，婚姻里最忌讳的，就是这种 “倾诉”。

有一次，赵括回家拿东西，手机落在了沙发上。苏敏收拾沙发的时候，看到手机屏幕亮了，是李姐发来的微信：“今天聊得很开心，下次有空再约。” 苏敏犹豫了一下，点开了微信，看到了他们之前的聊天记录 ——“还是和你聊天舒服”“我在家觉得很压抑”“有时候真的想逃离”。

赵括回来的时候，看到苏敏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他的手机，脸色苍白。“这是谁？” 苏敏的声音在发抖，赵括心里咯噔一下，说 “是客户，谈工作的”。

“谈工作需要说‘还是和你聊天舒服’？谈工作需要说‘想逃离家’？” 苏敏把手机扔在沙发上，眼泪掉了下来，“赵括，你是不是早就不爱我了？你是不是觉得这个家对你来说就是个负担？”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赵括想解释，可苏敏根本不听。

“误会？我看你聊天记录的时候，你眼里的那种轻松，那种开心，你多久没对我有过了？” 苏敏站起来，看着赵括，“你每天回家，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玩手机，你跟我说过几句话？乐乐的家长会，你去过几次？我生病的时候，你陪过我吗？”

苏敏的话像一把把刀，扎在赵括的心上。他想反驳，说自己忙，说自己是为了这个家，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他看着苏敏通红的眼睛，突然发现，自己好像真的忽略她太久了。

那天他们吵得很凶，苏敏把他的东西都扔到了门外，说 “你走吧，这个家不需要你了”。赵括站在门外，看着紧闭的家门，心里又疼又乱。他去了酒店，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起和苏敏刚结婚的时候，想起乐乐出生的时候，想起那些一起开心的日子，心里满是后悔。

他想跟苏敏道歉，想挽回，可苏敏已经下定了决心。2021 年年初，他们离婚了，乐乐跟着苏敏，赵括每个月给抚养费。“幸福一家人” 群被苏敏解散了，赵括的微信里，再也没有了苏敏和乐乐的日常分享。

离婚后，赵括搬去了公司附近的单身公寓。他的手机套餐里有 500 分钟的免费通话，他有时候会想给苏敏打电话，问问乐乐的情况，可每次拿起手机，又放下了。他怕苏敏不想听，怕自己打扰她们的生活。

有一次，乐乐生日，赵括买了礼物去学校接他。乐乐看到他，跑过来抱住他的腿，说 “爸爸，我想你了”。赵括抱起乐乐，心里酸酸的，说 “爸爸也想你”。他带乐乐去吃汉堡，乐乐说 “爸爸，你什么时候和妈妈复婚啊？我想我们一家人在一起”，赵括摸了摸乐乐的头，说 “爸爸会努力的”，可他知道，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微信里，李姐的消息还偶尔会发来，赵括再也没有回复过。他把李姐的微信删了，也把那些关于工作的群聊设成了免打扰。他看着微信通讯录里的人，有同事、有客户、有朋友，可他翻来翻去，却找不到一个能好好说话的人。

有时候深夜，他会坐在阳台上，看着楼下的灯火，想起苏敏做的饭菜，想起乐乐的笑声，想起那个曾经温暖的家。他拿出手机，想给苏敏打个电话，可手指在拨号键上悬了很久，还是没按下去。他知道，是他自己，把那个家弄丢了，把那个曾经很爱他的人，弄丢了。

风从阳台吹进来，带着夜晚的凉意，赵括裹紧了衣服。他想起以前 6 毛钱一分钟的电话，那时候就算冻得手发红，也想和林晓雅多说一句话；现在有了 500 分钟的免费通话，却不知道该打给谁。他觉得自己像个迷路的孩子，在时光里兜兜转转，最后却只剩下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