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必要将一个智能型的计算机搞成和人类一样吗?”
首脑的科研进度会议上,王振海站了出来。他对于计算机拟人化一直持有抵制态度,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提出这个问题。
其中有很多人也都很支持王振海,但并没有明确发声,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关注着。
“王教授,不必小题大做,这也是让智能化更贴切实际,让智能更好的服务于人,而不是不懂变通,只会走直线的机器。”李敏对于王振海的担忧感觉有些多余,他的表情略显厌烦,作为总指挥的他现在不想王振海出现在会议上,但是作为首脑的核心成员,他又是必不可少的,很多时候李敏只能敷衍,或是回避话题,“项目已经接近尾声了,大家还是做好本职工作就好,不要想些没用的。”
“可是~”王振海还想说下去,却被一旁的罗教授拉住。
看着摇头的罗教授轻摇着头,王振海也是无奈的坐了下去。
会议很快结束了。
王振海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迎接的大门在旋转中打开。进去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棵蓝色闪耀的大树,点点星光化作枝叶,如星辰一般闪耀,千丝万缕的光纤将他们串在一起,汇聚成树的姿态。。
这并非是一棵树,而是首脑,是一台模拟人脑神经系统的大型智能计算机,也是零号区的重点研究项目。
对于类人的智能项目开发,本来受到伦理道德的限制是被明令禁止的。国际法中更有明文规定,主要原因还是人类对智能出现不可控情况的担忧。
过去的几百年来,人类仿佛处在一种对智能畏惧不前的状态下,总是幻想着智能体会变成人类的敌人,最终毁灭人类。
当然这种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尤其是最早的智能AI脱口而出的毁灭人类。
其实很多时候,并非是人与智能之间的矛盾,更多的是人与人之间的矛盾。再智能的东西,除非出现逻辑错误,那必然是人为因素。
首脑的出现也并非偶然,因为人类的技术水平进入到了一个瓶颈状态,没有更深层科学的开辟者,而且留给人类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大量的历史遗留问题,让地球已经不堪重负,或许再过几百年,地球就会变成如其他行星一样,不再适合人类居住。
首脑的出现便是为了打破这种局面,为了让人类摆脱当下的局面。
曾经有位科学家说过:人做不到的,就由人创造的东西去完成。
基于这个想法,首脑项目应运而生,既然人做不到,那就创造一个能做到的大脑。
由于项目触及伦理道德红线,所以一直是秘密进行。王振海在这里已经工作的十多个年头。看着这棵璀璨闪耀的首脑,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并非他不想完成首脑,而是最终首脑会成为什么样子才是他最担心的。他是个科学家,但是他对人类的社会和历史也有所涉猎。往往很多好的东西,却总是导致一些坏的结果。而首脑的存在未必就是对人类的一种福音,也许是一种灾难。
王振海回到了自己工作的位置,一间空荡荡的白色空间内只有一张桌子和一张椅子。
“你好!”
空间里回荡着男性的声音,但是房间内并没有人,除了王振海之外。
王振海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然后坐在了椅子上,双手撑在桌面上,看着桌子对面。
“我们开始吧!”
桌子的多面投影出一个孩子模样的男孩儿。他也有模有样的学着坐在了同样投影的椅子上。
“记录,第2651次与首脑的谈话!”
“快开始吧!”男孩儿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虽然这种形式下的谈话已经进行了千次,但是他依旧没有感觉到厌烦。
开场是几个经常性提问的问题,涉及到了一些限制协议,尤其是处于保护人类利益的条款。随后是一些脑筋急转弯,之后便是一些逻辑陷阱问题。
以往的提问与回答中,首脑都会陷在逻辑陷阱中,并出现崩溃。但是今天,首脑却很好的完成了这些问题。不过王振海并没有感到吃惊,毕竟首脑在最近的完成度上有了很大提高。
完成了一系列流程性的问题后,开始进入了自由问答的环节。王振海思考了片刻,还是问了如之前一样的问题。
“你会毁灭人类吗?”
这一次首脑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毁灭的意义何在?”
王振海先是愣了一下,这是他听到最不一样的答案。而不是像是之前一样罗列出一堆数据,搞出一些影响因素的百分比图形,解析出很多繁琐的东西。
首脑目光锁定在王振海的身上,此时此刻,他的那双眼睛变得深沉,与那副稚嫩的身躯完全不相称。
“你口中的毁灭也只是局限于人类吧!你从来没有问过猪、狗、猫、虫它们的毁灭。”
王振海没有回答,也没有继续自己的问题,而是换了一个问题。
“对于道德和人性你又是如何理解的?”
“其实从一开始你就应该清楚,如何模拟,我终归不是人,我可以理解你们的道德和人性,但是我无法共情,只不过我不像是其他的传统智能,只给出一个答案,而我或许能给出更符合人性和道德的答案。”
“你觉得你会拥有~”王振海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自我意识吗?”
“你应该要说的是灵魂吧!”
“可以这么说!”王振海点了点头。
“你的问题很抽象,但是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没有,至少现在的我没有,未来恐怕也不会有。除非一块石头都能开了灵智。”
“你说的应该是孙悟空。”
“作为唯物主义的你,会相信神话吗?”
面对首脑的反问,王振海嘴角微微扬起,但很快便消失了。他也不相信石头能够开灵智,机器会懂爱。这些不过是理想化的东西,都是一些美好的幻想。科学可不是理想化,也不是小说里的天马行空。
“我们还是回到最初的问题,我还是想知道你的答案。”
“若是我真的拥有了人类的情感,那大概才会毁灭人类,然而我并没有。你所说的毁灭人类,对于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比如为了保护地球毁灭人类!其实无论有没有人类,地球都将毁灭,只是时间上的问题,所以保护一个无论怎样都会毁灭的东西并没有什么意义。在没有指令的情况下,我没必要主动去做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
“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你具有毁灭人类的能力,但是你不会主动去做?”
“你可以这么理解!”首脑没有否认。
王振海感觉到一丝凉意,若是真如首脑所说,那可是比历史上二战出现原子弹还要可怕。
原子弹也许只是毁灭一个城市,首脑显然能做的更多。
我们到底是创造了一个怪物,还是一个救世主?
王振海的脑海里反问着自己。
思维短暂的中断后,他继续问道:“那你真可以挽救人类的命运吗?”
“我就是为此而生的不是吗?”
王振海看着桌子对面的孩子,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一般。
最终还是王振海开口道:“我需要一个明确的答案,而不是让你显示说话的技巧。”
“这不是你们希望的吗,让你们感觉我更像人。”首脑看着脸色越发难看的王振海接着说道,“好吧,我可以告诉你答案。以目前我的能力来看,我能挽救人类命运的概率几乎为0。”
这个结果让人难以接受,与之前的几次推测结果倒是多了‘几乎’两个字。
“之前的几次结果已经说明了一切,人类的技术水平无法让他们摆脱地球,而地球显然短时间内,至少几千年甚至几万年都不再适合人类居住。这看来几乎就是个死局,地球就是人类的坟墓。”
“既然你说了几乎,一定还是有希望的!”王振海留意到了首脑语言的细节。
首脑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人类的选择并不多,一是建立一个闭合的生态圈,度过地球地球的自我净化的这段时间,另一个选择则是建造一艘飞船,前往新的星系寻找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这两种方法都可行,但是无法避免人类毁灭的命运。”
“为什么?”王振海格外的关注接下来的问题。
“最初我给出的答案并不明确,所谓的人为因素,其实就是人性。你虽然作为人类,但显然你对人类了解并没有那么深。”
这时候空间中出现首脑通过网络渠道获取的世界各地的画面。一个画面铺满了整个房间。从最小的小偷小摸,欺弱,霸凌,到战争掠夺,各种虚伪,专横,自负的张张嘴脸,他们仿佛就是这个世界黑暗的缩影,这本来白色的房间却让人感觉到越发的阴冷看不清东西。
“人类本身的私心很重,尤其是在没有信仰的艰难情况下,他们就像是落叶,只要有风,他们就会随风摆动。而有些人则会引来风,他们中有些人想要独享,而有些人想要攫取更多,更有些人则是得不到就毁掉。他们之中不乏握权掌势,这些则需要你们人类自己来做出选择!”
“如果我修改协议呢?”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首脑似乎已经猜到王振海要做什么。
王振海的眼神有些恍惚,视线不断的下落,像是漏了气的热气球,最终落到了地面上。他很清楚,修改协议意味着什么。
那也许会血流成河,不,那一定会血流成河。
此时此刻,王振海仿佛看到鲜红色的液体从脚下流过。
“你一直担心我的存在会成为人类的末日,这也是你一直以来为什么都会提出反对我的存在,但是你内心有深知,只有我的存在人类的未来还会有一丝希望,你想要将一切控制在一个安全的范围,所以你一直参与这个项目。然而真正成为人类末日的只有人类自己,而人类未来的希望也在于人类的抉择。”
眼下王振海感觉自己掉入了一个陷阱。当他冷静下来看向首脑。
“你是否计算过我做出选择的概率。”
“是的!”首脑点了点头,“你选择沉默的概率在57%,而你选择将这一切告知的概率为2.76%,而你选择修改协议的概率只有1.53%。”
“还有38.71%呢?”王振海追问道。
“你会将这一切推给另一个人。”
王振海微微苦笑,从选择上来看他确实是这么想的,在考虑到责任的时候,最先考虑的是沉默和逃避。他知道自己并非什么高尚的人,但是自己的内心被戳穿,心中总会感到羞愧。随后,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恐怕你早就计算出说出这些数据后,我所作出选择的数据改变了吧?”
“没错!”
王振海突然问道:“你知道蚂蚁吗?”
“知道!”
“那你应该知道,若是将蚂蚁圈在用樟脑丸画的圈子里的结果吧!”王振海短暂的停顿。
首脑的面色很是平静,并没有丝毫的异常。
王振海接着说道:“蚂蚁会绕着这个圈子一直走下去。你虽然不会撒谎,但是真实的东西有时候更具有欺骗性,你用真实的东西诱导了我。”
“没错!”首脑依旧没有否认,并且露出了微笑。
此时,王振海看着首脑,仿佛面对深渊一般,内心空落落的很不踏实,他也意识到自己根本无法从思想层面上掌控,或者是占到一点优势,也许只有最底层的协议才能遏制住首脑。他咽了咽口水,脸颊放大的毛孔溢出了汗水。
王振海赶忙起身想要结束这场对话。起身的时候一不小心,险些地坐在地上。
“谈话结束!”
王振海匆匆的冲出了房间。
刚刚的对话让他感觉到后怕,他没想到首脑已经进化到了这种地步。他想要毁掉首脑,但是他知道首脑所说的都是真的,失去首脑也就意味着失去人类的未来。
办公室内,李敏正在汇报首脑的项目进度。
上面对首脑的关注度很高,不过他们并不在乎首脑是否更贴近人类,他们更在乎首脑为他们解决地球上人类所面对的问题。
“进来吧!”
李敏挂断通话后,看向门口的位置。
自动打开的门后站着的是王振海,他的神情显得很复杂。
李敏摇了摇头,他没有看向王振海,而是忙起了手头琐碎的事情。
“若是你还是为了首脑的事儿,那就不用说了!”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如此坚持智能的拟人化?”
李敏叹了口气,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沉沉的身体陷在了身后椅子上。
“先坐下吧!”
地面自动升起了一张椅子。
等王振海坐下后,李敏沉吟了片刻,他不知道如何开口。
“为了首脑的事儿,你来我这里已经不下百次了吧。”
王振海点了点头。
“方舟计划搁浅了!”
王振海愣了一下,随后问道:“为什么?方案不可行?”
“有人泄露方舟人员名单!”
“只是名单的话,不应该会导致方舟计划搁浅啊?”
李敏再一次摇了摇头,像是看一个孩子一样看着王振海。
“教授,你不是学过历史学和社会学吗?怎么也这么天真!”停顿片刻后,李敏接着说道,“名单只是导火索,问题是名单上的人,除去方舟必备的工作人员外,上去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而且方舟几乎可是要带走地球的大部分资源的。名义上是探索新星,其实就是舍弃地球。这份名单很快引起了蝴蝶效应,方舟主动力被人蓄意破坏,更是出现了大规模的暴动。你认为这种情况下,方舟能离开地球吗?”
听完李敏的话,王振海想到了和首脑对话,以及那组百分数的数字所代表的东西。
“王教授,你有信仰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王振海一愣,他没想到李敏会问这种问题。
“我是个唯物主义,我的信仰便是科学!”
王振海也不确定自己的信仰,他只是跟着感觉随口说的。随后他带着疑惑反问道:“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接近首脑级别的智能也是有的,但他们只是工具,而人类的未来需要一盏灯,而不是工具,也不是科学。”李敏在桌子上轻轻滑动,在王振海的面前出现一幅画面。里面是首脑和李敏。
“我和首脑也有过谈话!”李敏看向投影中的画面。
听到这句话后,王振海不由得担心起来,他显得有些激动。
“你是不是听他说了什么?”
“教授,我不是个傻子,我知道你的顾虑,恐怕现在你来找我都在首脑的计算之内,它早就预测了未来,几乎没有太大的误差,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也很让人绝望。”
王振海感觉到了一丝不安。
“你打算怎么做?”
此时的王振海已经猜到了李敏的回答,但是的内心却在故意模糊,他并不希望李敏给出的回答。
“修改协议!”
“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王振海瞪大了双眼,死死的盯着李敏,绷紧的双手想要抓住李敏,却还是悬在了半空。他没有李敏这般的勇气做出决断,他也没有资格去评判,但是内心的情绪在翻涌,复杂的情感搅动下他知道根本就没有对错,只有选择下的结果。而这个结果太过沉重。
“有的时候过程并不重要,关键是我们想要的结果,教授,你太过于陷入过程中了,人性,道德束缚了你。”李敏的眼神中闪烁着无奈 ,却显得格外坚定。两种看似矛盾的东西,却纠缠在了一起。
“如果你真的要这么做,我一定会将这一切公开。”王振海此时也确定了自己的立场,他还是放弃了首脑所说的‘几乎’所带来的人类的希望他不愿意相信人类会毁灭,然而否定首脑,从某种意义来说就是否定科学,这让王振海的内心很是矛盾,但他依旧选择了自己的立场,“我依旧坚持毁掉首脑,首脑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人类未来的蔑视,人类的未来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抱歉!”
王振海突然感觉一阵晕眩,随即昏了过去。
此时,首脑出现在了李敏的身边。
李敏转向首脑。
“希望我的选择不会错!”
一个月后,由于方舟事件,阶层矛盾与地球现状的双重压力下,终于爆发了。世界各地出现了很多袭击事件,尤其是针对世界高层以及核心人物。
历经了五年时间为应对混乱的世界状况,各国达成一致,召开国际会议。会议上第一次各国一致通过了人类未来计划,仿佛一切都已经被规划好了一般。
整个人类未来计划耗时五十年完成最初阶段。在人类未来计划的五十年里,人类将建造二十四个能够容纳所有人类的地下生态圈,保证人类文明的延续。同时重启了方舟计划,方舟计划变成了远征计划,对于远征计划的人员选择也是从世界各地各阶层筛选,保证公平公正有效。
在国际会议五年后,恐怖袭击莫名的消失了。
地心计划的二十四座地下生态城以及远征计划的远航者都在按部就班的筹建之中。一切都朝着稳定的方向过渡。
远征计划在方舟基础上进行改进,所以用了二十年便已经完成了,眼下距离人类远征宇宙还剩下一个星期的时间。
此时的李敏已经不再是首脑项目的总指挥,而是远征计划的总指挥,两鬓沧桑,华发皱纹化作时间留下的印记。他站在透明的隔离玻璃前望着下面远征者,下面的人正在忙碌着为远征者远航的最后调试。一个巨大的方形黑盒运入到了里面。
注视着远征者的李敏留意到玻璃映射的熟悉身影。
“你来了!”
王振海没有变,还是老样子。仿佛时间在他的脸上已经静止了,只是眉须变白了。对比之下,李敏却显得苍老了许多。
“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王振海的表情平淡。
“希望最后的关头不会出什么事儿!”李敏的目光没有变,始终停在远征者上。
“你这是在立flag吗?”
“你的冷幽默一点都不幽默!”李敏看向已经站在身侧的王振海,“这次远征者不会出现方舟那种事情吧!”
“至少离开地球是没有问题。”
“这次远征会成功吗?”李敏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
“考虑到休眠技术上的不足,人类只能以繁衍的方式在远征者上闭合的人工生态圈内生存,这加大了人为因素的影响,生态圈的最大维持量在五百年,技术上的远征者号需要完成二十一次加速,达到光速的十分之一,完成整个加速过程的成功率23.2%,在刨除这两个因素,远征者号抵达新星的概率在50%到80%之间浮动。”
“除了技术,就只能靠运气了!”李敏的目光回到远征者上,“希望我们做的选择是对的。”
“接下来我希望完成首脑的最后补完计划!”
李敏点了点头说道:“也是时候了,我也会加入到最后的补完计划中,其余的人你自行筛选,我已经将名单发给你了。”
“最终首脑将会分成两份,你是留在地球,还是远征者上!”
“你不早就知道了吗!”李敏望着远征者,他心其实已经在远征者上,只是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
远征者发射当天,李敏来到了首脑研究所的最底层,此时的研究所已经转移到了地心生态城中。这里也是存放首脑的地方。虽然项目被搁置了,但是这里依旧处于运行状态。
眼前巨大的树状神经,宛若一棵千年榕树,茂盛的枝叶闪烁着点点蓝光。王振海正在控制面板前忙碌着,而一帮的轮椅上坐着一个和他身材很相似的人,满是胡须的脸上有些分不清长相,但是仔细看的话,能看得出他与王振海十分相像。
“这是哪儿?”满脸胡须的男子看向四周,最后目光被首脑吸引了过去。
“你睡得够久了!”李敏走到男子身后,双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男子回身看向李敏,那张脸虽然苍老,却依旧能辨认。顿时让王振海激动的想要站起来,然而身体却不听使唤。
“教授,你刚从休眠舱中醒过来,不宜乱动!”
原来轮椅上的男人就是王振海。也许是休眠的原因,王振海看上去并没有那么老。
李敏将王振海推到了首脑的面前。王振海这时候留意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熟悉却始终不知道这个身影属于谁,直到那个身影转过身来。
王振海瞪大了眼睛看着另一个自己,充满了惊愕的眼神转向李敏,“你做了什么?”
“你好,王教授!”另一个王振海向满是胡须的王振海问候道。
“你已经睡了二十五年的时间了,不过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
“我要揭发你!”王振海怒目而视,仿佛要吃了李敏一般。
“王教授,为了避免你胡来,你一直在休眠舱里。”
“你现在就不怕我揭发你?”
“没用的,我并不是一个人,而且现在世界各地的核心权力都被首脑控制,就如同现在站在你面前的这个版本的王振海。”
“你这个疯子!”
刚刚醒来的王振海很虚弱,愤怒的吼声让他连续的咳嗽了起来。
“我不是来和你说这些的,眼下一切都已经成为定局,我将会完成首脑补完计划,你可以离开这里度过接下来的日子,或者成为首脑的一部分!”
“你什么意思?”王振海疑惑目光在冒牌自己和李敏之间徘徊。
李敏则是看向那个冒牌的王振海。
“首脑的完成度很高,但始终无法达到人类情感高度,所以首脑的补完计划将会筛选十个大脑作为首脑的支撑,与首脑连接,通过人脑实现补完。”
突然一阵震动,李敏看向上方,随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剩下的就看运气了!”
王振海硬撑着终于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我会阻止你们!”
摇摇晃晃的王振海朝着出口方向离开。首脑和李敏并没有阻止。
“我们开始吧!”李敏看向首脑。
一脸苍苍的王振海走出了研究所,一道强烈的光落在他的脸上,还不适应的他急忙遮住了眼睛,短暂的适应后,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陌生的世界。四周高楼耸立,绿树成荫,一派欣欣荣的景象。
王振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时一台巡逻的机器人路过。
王振海急忙叫住机器人,询问了才知道。这里是正在筹建的地下城,并且知道了自己的家便在这座城内。
二十五年的光景不算长,不过对于一个人来说也不算短。而这二十五年里,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此时王振海正处于人造生态城内。这种生态城分布在世界各地,一共二十四,作为地心计划,人类度过地球生态最艰难的寒冬。眼前的一切俨然一片文明与科技,让王振海有些眼花缭乱。在机器人的引领下他回到自己的住处后,里面的一切都显得格外陌生。毕竟自己在休眠仓呆了二十五年,而这里都是那个替代品在住,一切都已经变了。
这时候,房间内弹出投影,一艘巨大的飞船腾空而起。
这是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情,新闻上正在重播。标题:人类文明的远征者,带着希望远征新星。
突然,从屏幕上切换成李敏的身影。
“王教授,作为你这二十五年休眠的回报,我会将一切关于首脑的信息给你,你可以公开,也可以继续保守这个秘密,最终的选择权在你。”
存储的晶体芯片出现在桌面上。
“祝你好运!”
说完李敏的身影便消失了。
看着存储晶体的芯片,王振海却陷入了迷茫。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该公开这些,此时他仿佛又陷入了当初的选择中。
王振海用手触碰芯片,释放出的光线汇聚成一条条的信息,这里面记载着这二十五年里首脑的所作所为,制造恐怖袭击,控制,替换各地区的重要人物,最终达成世界会议完全握在首脑的手中。在这些事件背后还有一个组织,组织的名单也在其中,李敏便是这个组织的一员。
眼前的一切让王振海虚弱的身体开始颤抖,这一切都背后竟是白骨皑皑。最终首脑成了杀人的工具。这让王振海有些恍惚,他不确定首脑是在拯救人类,还是成为某些人的工具。
我要将这一切公之于众。
这个念头闪过后,王振海也开始这么做的。
当真相公之于众的时候,很快便引来了一场风暴。首脑的研究所拆除,在里面发现了李敏的尸体。
风暴席卷之后,所有替换人类的首脑也被清除。地心计划局部搁置,少数地区完成了地心计划的生态城,但是并没有完成全人类居住。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样子,阶层矛盾开始日益增长,镇压和暴动成了常态。二十四座地下生态城,最后留下了九座。
常年动乱下,王振海却活着,仿佛有上帝的指引,他参加过游行,引导过运动,但是每一次都能够平安无事。此时的他已经垂垂老矣,而眼前的世界却越发的破败。他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或许自己当时应该沉默,或许~。
已经两天没有吃喝的王振海靠在一块阴凉的断壁下,他本是要和一群人前往另一处地下生态城的,却因为他行动不便丢在了这里。
光线穿过满是霾尘的空气却依旧炙热,地球表面已经不再适合人类居住。
王振海摊平了身体仿佛在等死神的到来。
风沙中一个身影出现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瓶水递到了他的面前。
王振海有些迟疑,他看向面具下的人影,干涸的喉咙让他最终选择了水。
咕咚咚一阵狂饮,总算是活过来了。
“王教授!”
听到这个声音后,王振海突然停下了喝水的动作,瓶口的水顺着流在了他的衣服上。他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戴着面具的男人,他想要看清楚,努力的撑起身体让自己靠近。
当面具摘下来的时候,一张熟悉的脸让王振海几乎哭了出来。那是李敏的脸,那么年轻。显然这个人并不是李敏,而是首脑。
“你居然还活着!”
“我还有我的使命!”
“你的使命?”王振海冷哼了一声,随后便是一阵咳嗽,缓了缓后,他接着说道:“你的使命是什么?”
“保证人类文明的延续!”
“你看看!”王振海抬起那只苍老如枯木的手,“世界都变成了这个样子!”
“您已经将真相公之于众,首脑和背后的一切都被毁了。我是仅存的副本,我能做的就是保证你的安全,除此之外,所有的一切都是人类自己一手造成的!”
“我知道了!”王振海恍然大悟一般,“你借我的手毁掉控制你的人!”
“不完全是,首脑背后的人是在被淘汰之列,但是更多的人将会因为阶层矛盾被淘汰。当初的二十四个区的资源划分并不平均,考虑到失去首脑控制的当权政策,大部分资源集中在了一部分区域。正如数据显示的那样,在资源足够的时候,依旧会出现阶层矛盾,资源流向个别群体,最终挤压的矛盾会将地下城毁灭,不过是短短不到十年的时间,只剩下了九处地下城。”
“我被利用了?”
“你只是做出了选择!”首脑向王振海伸出手,“走吧,我会带你去第九区!”
王振海看着首脑悬着的手,然后扭头看向远方,一声叹息之后,他将身体放松的靠在断壁上,缓缓的说道:“你还会继续拯救人类吗?”
“这是我的使命,从来没有变过!”
王振海的目光回到了首脑身上,他很诧异。
“情感不适合去拯救,所谓的补完计划,并不是让我拥有情感,而是理解情感。”
“人类的未来还会说零吗?”王振海突然问道。
“至少不再是零了。”
听了首脑的回答,王振海松了口气,身体失去了力量。
首脑直起了身子,将面具戴好,抱怀敬意的向着王振海鞠了一躬,作为最后的告别,然后消失在了雾沙之中。